西游记

吴承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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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

西游记 by 吴承恩

2018-5-27 06:02

第五十九回 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孙行者一调芭蕉扇
  若干种性本来同,海纳无穷。
  千思万虑终成妄,般般色色和融。
  有日功完行满,圆明法性高隆。
  休教差别走西东,紧锁牢笼。
  收来安放丹炉内,炼得金乌一样红。
  朗朗辉辉娇艳,任教出入乘龙。
  话表三藏遵菩萨教旨,收了行者,与八戒、沙僧剪断二心,锁笼猿马同心戮力,赶奔西天。
  说不尽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
  历过了夏月炎天,却又值三秋霜景。
  但见那:
  薄云断绝西风紧,鹤鸣远岫霜林锦。
  光景正苍凉,山长水更长。
  征鸿来北塞,玄鸟归南陌。
  客路怯孤单,衲衣容易寒。
  师徒四众,进前行处,渐觉热气蒸人。
  三藏勒马道:
  “如今正是秋天,
  却怎返有热气?”八戒道:
  “原来不知。
  西方路上有个斯哈哩国,乃日落之处,俗呼为‘天尽头’。
  若到申酉时,国王差人上城,擂鼓吹角,混杂海沸之声。
  日乃太阳真火,落于西海之间,如火淬水,接声滚佛;若无鼓角之声混耳,即振杀城中小儿。
  此地热气蒸人,想必到日落之处也。”
  大圣听说,
  忍不住笑道:
  “呆子莫乱谈!若论斯哈哩国,
  正好早哩。
  似师父朝三暮二的,这等担阁,就从小至老,
  老了又小老小三生,也还不到。”
  八戒道:
  “哥啊,据你说,不是日落之处,
  为何这等酷热?”沙僧道:
  “想是天时不正
  秋行夏令故也。”
  他三个正都争讲,只见那路旁有座庄院,
  乃是红瓦盖的房舍红砖砌的垣墙,红油门扇,
  红漆板榻一片都是红的。
  三藏下马道:
  “悟空,你去那人家问个消息,
  看那炎热之故何也。”
  大圣收了金箍棒,整肃衣裳,扭捏作个斯文气象,绰下大路径至门前观看。
  那门里忽然走出一个老者,
  但见他:
  穿一领黄不黄、红不红的葛布深衣;戴一顶青不青、皂不皂的篾丝凉帽。
  手中拄一根弯不弯、直不直、暴节竹杖;足下踏一双新不新、旧不旧、鞋。
  面似红铜,须如白练。
  两道寿眉遮碧眼,一张口露金牙。
  那老者猛抬头,看见行者,吃了一惊,拄着竹杖,喝道:
  “你是那里来的怪人?在我这门首何干?”行者答礼道:
  “老施主
  休怕我。
  我不是甚么怪人。
  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上西方求经者。
  师徒四人,适至宝方,见天气蒸热,一则不解其故,二来不知地名特拜问指教一二。”
  那老者却才放心,
  笑云:
  “长老勿罪。
  我老汉一时眼花,不识尊颜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不敢。”
  老者又问:
  “令师在那条路上?”行者道:
  “那南首大路上立的不是!”老者教:
  “请来,
  请来。”
  行者欢喜,把手一招,三藏即同八戒、沙僧、牵白马,挑行李近前都对老者作礼。
  老者见三藏丰姿标致,八戒、沙僧相貌奇稀,
  又惊又喜;只得请入里坐教小的们看茶,一壁厢办饭。
  三藏闻言,
  起身称谢道:
  “敢问公公:
  贵处遇秋,
  何返炎热?”老者道:
  “敝地唤做火焰山。
  无春无秋,四季皆热。”
  三藏道:
  “火焰山却在那边?可阻西去之路?”老者道:
  “西方却去不得。
  那山离此有六十里远,正是西方必由之路,却有八百里火焰,四周围寸草不生。
  若过得山,就是铜脑盖,铁身躯,也要化成汁哩。”
  三藏闻言,大惊失色,不敢再问。
  只见门外一个少年男子,推一辆红车儿,
  住在门旁叫声“卖糕!”大圣拔根毫毛,变个铜钱,问那人买糕。
  那人接了钱,不论好歹,揭开车儿上衣裹,热气腾腾,拿出一块糕递与行者。
  行者托在手中,好似火盆里的灼炭,煤炉内的红钉。
  你看他左手倒在右手,右手换在左手,
  只道:
  “热,
  热热!难吃,
  难吃!”那男子笑道:
  “怕热,
  莫来这里。
  这里是这等热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你这汉子,好不明理。
  常言道:
  ‘不冷不热,五谷不结。
  ’他这等热得很,你这糕粉,
  自何而来?”那人道:
  “若知糕粉米,
  敬求铁扇仙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铁扇仙怎的?”那人道:
  “铁扇仙有柄‘芭蕉扇’。
  求得来,一扇息火,二扇生风,三扇下雨,我们就布种,及时收割故得五谷养生;不然,诚寸草不能生也。”
  行者闻言,急抽身走入里面,
  将糕递与三藏道:
  “师父放心,
  且莫隔年焦着吃了糕,我与你说。”
  长老接糕在手,
  向本宅老者道:
  “公公请糕。”
  老者道:
  “我家的茶饭未奉,
  敢吃你糕?”行者笑道:
  “老人家,
  茶饭倒不必赐。
  我问你:
  铁扇仙在那里住?”老者道:
  “你问他怎的?”行者道:
  “适才那卖糕人说,
  此仙有柄‘芭蕉扇’。
  求将来,一扇息火,二扇生风,三扇下雨,你这方布种收割,才得五谷养生。
  我欲寻他讨来扇息火焰山过去,且使这方依时收种,得安生也。”
  老者道:
  “固有此说;你们却无礼物,
  恐那圣贤不肯来也。
  ”三藏道:
  “他要甚礼物?”老者道:
  “我这里人家,
  十年拜求一度。
  四猪四羊,花红表里,异香时果,鸡鹅美酒,
  沐浴虔诚拜到那仙山,请他出洞,至此施为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那山坐落何处?唤甚地名?有几多里数?等我问他要扇子去。”
  老者道:
  “那山在西南方,名唤翠云山。
  山中有一仙洞,名唤芭蕉洞。
  我这里众信人等去拜仙山,往回要走一月,计有一千四百五六十里。
  ”行者笑道:
  “不打紧,就去就来。”
  那老者道:
  “且住,吃些茶饭,办些干粮,
  须得两人做伴。
  那路上没有人家,又多狼虎,非一日可到。
  莫当耍子。”
  行者笑道:
  “不用,不用!我去也!”说一声,
  忽然不见。
  那老者慌张道:
  “爷爷呀!原来是腾云驾雾的神人也!”
  且不说这家子供奉唐僧加倍。
  却说那行者霎时径到翠云山,按住祥光,正自找寻洞口,忽然闻得丁丁之声乃是山林内一个樵夫伐木。
  行者即趋步至前,
  又闻得他道:
  “云际依依认旧林,
  断崖荒草路难寻。
  西山望见朝来雨,南涧归时渡处深。”
  行者近前作礼道:
  “樵哥,问讯了。”
  那樵子撇了柯斧,
  答礼道:
  “长老何往?”行者道:
  “敢问樵哥,
  这可是翠云山?”樵子道:
  “正是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有个铁扇仙的芭蕉洞,
  在何处?”樵子笑道:
  “这芭蕉洞虽有,
  却无个铁扇仙只有个铁扇公主,又名罗刹女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人言他有一柄芭蕉扇,能熄得火焰山,
  敢是他么?”樵子道:
  “正是正是。
  这圣贤有这件宝贝,善能熄火,保护那方人家,故此称为铁扇仙。
  我这里人家用不着他,只知他叫做罗刹女,乃大力牛魔王妻也。”
  行者闻言,大惊失色。
  心中暗想道:
  “又是冤家了!当年伏了红孩儿,
  说是这厮养的。
  前在那解阳山破儿洞遇他叔子,尚且不肯与水,要作报仇之意;今又遇他父母怎生借得这扇子耶?”樵子见行者沉思默虑,嗟叹不已便笑道:
  “长老,你出家人,有何忧疑?这条小路儿向东去,不上五六里就是芭蕉洞。
  休得心焦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不瞒樵哥说。
  我是东土唐朝差往西天求经的唐僧大徒弟。
  前年在火云洞,曾与罗刹之子红孩儿有些言语,但恐罗刹怀仇不与故生忧疑。
  ”樵子道:
  “大丈夫鉴貌辨色,只以求扇为名,
  莫认往时之溲话管情借得。”
  行者闻言,
  深深唱个大喏道:
  “谢樵哥教诲。
  我去也。”
  遂别了樵夫,径至芭蕉洞口。
  但见那两扇门紧闭牢关,洞外风光秀丽。
  好去处!正是那:
  山以石为骨。
  石作土之精。
  烟霞含宿润,苔藓助新青。
  嵯峨势耸欺蓬岛,幽静花香若海瀛。
  几树乔松栖野鹤,数株衰柳语山莺。
  诚然是千年古迹,万载仙踪。
  碧梧鸣彩凤,活水隐苍龙。
  曲径荜萝垂挂,石梯藤葛攀笼。
  猿啸翠岩忻月上,鸟啼高树喜晴空。
  两林竹荫凉如雨,一径花浓没绣绒。
  时见白云来远岫,略无定体漫随风。
  行者上前叫:
  “牛大哥,开门!开门!”呀的一声,
  洞门开了里边走出一个毛儿女,手中提着花篮,肩上担着锄子真个是:
  一身蓝缕无妆饰,
  满面精神有道心。
  行者上前迎着,
  合掌道:
  “女童,累你转报公主一声。
  我本是取经的和尚,在西方路上,难过火焰山,特来拜借芭蕉扇一用。
  ”那毛女道:
  “你是那寺里和尚?叫甚名字?我好与你通报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我是东土来的,叫做孙悟空和尚。”
  那毛女即便回身,转于洞内,
  对罗刹跪下道:
  “奶奶,
  洞门外有个东土来的孙悟空和尚要见奶奶,拜求芭蕉扇,过火焰山一用。”
  那罗刹听见“孙悟空”三字,便似撮盐入火,
  火上烧油;骨都都红生脸上恶狠狠怒发心头。
  口中骂道:
  “这泼猴,
  今日来了!”叫:
  “丫鬟!取披挂,
  拿兵器来!”随即取了披挂拿两口青锋宝剑,
  整束出来。
  行者在洞外闪过,偷看怎生打扮。
  只见他:
  头裹团花手帕,身穿纳锦云袍。
  腰间双束虎筋绦,微露绣裙偏绡。
  凤嘴弓鞋三寸,龙须膝裤金销。
  手提宝剑怒声高,凶比月婆容貌。
  那罗刹出门,
  高叫道:
  “孙悟空何在?”行者上前,
  躬身施礼道:
  “嫂嫂老孙在此奉揖。”
  罗刹咄的一声道:
  “谁是你的嫂嫂!那个要你奉揖!”行者道:
  “尊府牛魔王,
  当初曾与老孙结义乃七兄弟之亲。
  今闻公主是牛大哥令正,
  安得不以嫂嫂称之!”罗刹道:
  “你这泼猴!既有兄弟之亲,
  如何坑陷我子?”行者佯问道:
  “令郎是谁?”罗刹道:
  “我儿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圣婴大王红孩儿
  被你倾了。
  我们正没处寻你报仇,你今上门纳命,
  我肯绕你!”行者满脸陪笑道:
  “嫂嫂原来不察理,
  错怪了老孙。
  你令郎因是捉了师父,要蒸要煮,幸亏了观音菩萨收他去,救出我师。
  他如今现在菩萨处做善财童子,实受了菩萨正果,不生不灭不垢不净,与天地同寿,日月同庚。
  你倒不谢老孙保命之恩,返怪老孙,
  是何道理!”罗刹道:
  “你这个巧嘴的泼猴!我那儿虽不伤命,
  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
  几时能见一面?”行者笑道:
  “嫂嫂要见令郎,
  有何难处?你且把扇子借我扇息了火,送我师父过去,我就到南海菩萨处请他来见你就送扇子还你,有何不可!那时节你看他可曾损伤一毫。
  如有些须之伤,你也怪得有理;如比旧时标致,还当谢我。”
  罗刹道:
  “泼猴!少要饶舌,伸过头来,
  等我砍上几剑!若受得疼痛就借扇子与你;若忍耐不得,教你早见阎君!”行者叉手向前笑道:
  “嫂嫂切莫多言。
  老孙伸着光头,任尊意砍上多少,但没气力便罢。
  是必借扇子用用。”
  那罗刹不容分说,双手轮剑,照行者头上乒乒乓乓,砍有十数下这行者全不认真。
  罗刹害怕,回头要走。
  行者道:
  “嫂嫂,
  那里去?快借我使使!”那罗刹道:
  “我的宝贝原不轻借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既不肯借,吃你老叔一棒!”
  好猴王,
  一只手扯住一只手去耳内掣出棒来,幌一幌,
  有碗来粗细。
  那罗刹挣脱手,举剑来迎。
  行者随又轮棒便打。
  两个在翠云山前,不论亲情,却只讲仇隙。
  这一场好杀:
  裙钗本是修成怪,为子怀仇恨泼猴。
  行者虽然生狠怒,因师路阻让娥流。
  先言拜借芭蕉扇,不展骁雄耐性柔。
  罗刹无知轮剑砍,猴王有意说亲由。
  女流怎与男儿斗,到底男刚压女流。
  这个金箍铁棒多凶猛,那个霜刃青锋甚紧稠。
  劈面打,照头丢,恨苦相持不罢休。
  左挡右遮施武艺,前迎后架骋奇谋。
  却才斗到沉酣处,不觉西方坠日头。
  罗刹忙将真扇子,一扇挥动鬼神愁。
  那罗刹女与行者相持到晚,见行者棒重,却又解数周密,料斗他不过即便取出芭蕉扇,幌一幌,一扇阴风,把行者得无影无形莫想收留得住。
  这罗刹得胜回归。
  那大圣飘飘荡荡,左沉不能落地,右坠不得存身。
  就如旋风翻败叶,流水淌残花。
  滚了一夜,直至天明,方才落在一座山上,双手抱住一块峰石。
  定性良久,仔细观看,却才认得是小须弥山。
  大圣长叹一声道:
  “好利害妇人!怎么就把老孙送到这里来了?我当年曾记得在此处告求灵吉菩萨降黄风怪救我师父。
  那黄风岭至此直南上有三千余里,今在西路转来,乃东南方隅不知有几万里。
  等我下去问灵吉菩萨一个消息,好回旧路。”
  正踌躇间,又听得钟声响亮,急下山坡,
  径至禅院。
  那门前道人认得行者的形容,
  即入里面报道:
  “前年来请菩萨去降黄风怪的那个毛脸大圣又来了。”
  菩萨知是悟空,连忙下宝座相迎,
  入内施礼道:
  “恭喜!取经来耶?”悟空答道:
  “正好未到!早哩,
  早哩!”灵吉道:
  “既未曾得到雷音
  何以回顾荒山?”行者道:
  “自上年蒙盛情降了黄风怪,
  一路上不知历过多少苦楚。
  今到火焰山,不能前进,询问土人,说有个铁扇仙芭蕉扇,得火灭老孙特去寻访。
  原来那仙是牛魔王的妻,红孩儿的母。
  他说我把他儿子做了观音菩萨的童子,不得常见,跟我为仇不肯借扇,与我争斗。
  他见我的棒重难撑,遂将扇子把我一,得我悠悠荡荡,直至于此方才落住。
  故此轻造禅院,问个归路。
  此处到火焰山,
  不知有多少里数?”灵吉笑道:
  “那妇人唤名罗刹女,
  又叫做铁扇公主。
  他的那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,自混沌开辟以来,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之精叶,故能灭火气。
  假若着人,要飘八万四千里,方息阴风。
  我这山到火焰山,只有五万余里。
  此还是大圣有留云之能,故止住了。
  若是凡人,正好不得住也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利害,
  利害!我师父却怎生得度那方?”灵吉道:
  “大圣放心。
  此一来,也是唐僧的缘法,合教大圣成功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怎见成功?”灵吉道:
  “我当年受如来教旨,
  赐我一粒‘定风丹’一柄‘飞龙杖’。
  飞龙杖已降了风魔。
  这定风丹尚未曾见用,如今送了大圣,管教那厮你不动,你却要了扇子息火,却不就立此功也!”行者低头作礼,感谢不尽。
  那菩萨即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袋儿,将那一粒定风丹与行者安在衣领里边,将针线紧紧缝了。
  送行者出门道:
  “不及留款。
  往西北上去,就是罗刹的山场也。”
  行者辞了灵吉,驾筋斗云,径返翠云山,
  顷刻而至。
  使铁棒打着洞门叫道:
  “开门,
  开门!老孙来借扇子使使哩!”慌得那门里女童即忙来报:
  “奶奶,
  借扇子的又来了!”罗刹闻言
  心中悚惧道:
  “这泼猴真有本事!我的宝贝着人,
  要去八万四千里方能停止;他怎么才吹去就回来也?这番等我一连他两三教他找不着归路!”
  急纵身结束整齐,双手提剑,
  走出门来道:
  “孙行者!你不怕我
  又来寻死!”行者笑道:
  “嫂嫂勿得悭吝,
  是必借我使使。
  保得唐僧过山,就送还你。
  我是个志诚有余的君子,不是那借物不还的小人。”
  罗刹又骂道:
  “泼猢狲!好没道理,没分晓!夺子之仇,
  尚未报得;借扇之意岂得如心!你不要走,吃我老娘一剑!”大圣公然不惧,使铁棒劈手相迎。
  他两个往往来来,战经五七回合,罗刹女手软难轮,孙行者身强善敌。
  他见事势不谐,即取扇子,望行者了一,
  行者巍然不动。
  行者收了铁棒,
  笑吟吟的道:
  “这番不比那番!任你怎么来,
  老孙若动一动就不算汉子!”那罗刹又两,果然不动。
  罗刹慌了,急收宝贝,转回走入洞里,将门紧紧关上。
  行者见他闭了门,却就弄个手段,拆开衣领,
  把定风丹噙在口中摇身一变,变作一个虫儿,从他门隙处钻进。
  只见罗刹叫道:
  “渴了,渴了!快拿茶来!”近侍女童,
  即将香茶一壶沙沙的满斟一碗,冲起茶沫漕漕。
  行者见了欢喜,嘤的一翅,飞在茶沫之下。
  那罗刹渴极,接过茶,两三气都喝了。
  行者已到他肚腹之内,
  现原身厉声高叫道:
  “嫂嫂,
  借扇子我使使!”罗刹大惊失色
  叫:
  “小的们,
  关了前门否?”俱说:
  “关了。
  ”他又说:
  “既关了门,
  孙行者如何在家里叫唤?”女童道:
  “在你身上叫哩。”
  罗刹道:
  “孙行者,
  你在那里弄术哩?”行者道:
  “老孙一生不会弄术,
  都是些真手段实本事,已在尊嫂尊腹之内耍子,已见其肺肝矣。
  我知你也饥渴了,我先送你个坐碗儿解渴!”却就把脚往下一登。
  那罗刹小腹之中,疼痛难禁,坐于地下叫苦。
  行者道:
  “嫂嫂休得推辞,我再送你个点心充饥!”又把头往上一顶。
  那罗刹心痛难禁,只在地上打滚,疼得他面黄唇白,只叫:
  “孙叔叔饶命!”
  行者却才收了手脚道:
  “你才认得叔叔么?我看牛大哥情上
  且饶你性命。
  快将扇子拿来我使使。
  ”罗刹道:
  “叔叔,有扇,有扇,
  你出来拿了去!”行者道:
  “拿扇子我看了出来。”
  罗刹即叫女童拿一柄芭蕉扇,执在旁边。
  行者探到喉咙之上见了道:
  “嫂嫂,我既饶你性命,
  不在腰肋之下搠个窟窿出来还自口出。
  你把口张三张儿。”
  那罗刹果张开口。
  行者还作个虫,先飞出来,丁在芭蕉扇上。
  那罗刹不知,连张三次,
  叫:
  “叔叔出来罢。”
  行者化原身,拿了扇子,
  叫道:
  “我在此间不是?谢借了,
  谢借了!”拽开步往前便走。
  小的们连忙开了门,放他出洞。
  这大圣拨转云头,径回东路。
  霎时按落云头,立在红砖壁下。
  八戒见了欢喜道:
  “师父,师兄来了!来了!”三藏即与本庄老者同沙僧出门接着,同至舍内。
  把芭蕉扇靠在旁边道:
  “老官儿,
  可是这个扇子?”老者道:
  “正是,
  正是!”唐僧喜道:
  “贤徒有莫大之功。
  求此宝贝,甚劳苦了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劳苦倒也不说。
  那铁扇仙,你道是谁?那厮原来是牛魔王的妻,红孩儿的母名唤罗刹女,又唤铁扇公主。
  我寻到洞外借扇,他就与我讲起仇隙,把我砍了几剑。
  是我使棒吓他,他就把扇子了我一下,飘飘荡荡,直刮到小须弥山。
  幸见灵吉菩萨,送了我一粒定风丹,指与归路,复至翠云山。
  又见罗刹女,罗刹女又使扇子,我不动,他就回洞。
  是老孙变作一个虫,飞入洞去。
  那厮正讨茶吃,是我又钻在茶沫之下,到他肚里,做起手脚。
  他疼痛难禁,不住口的叫我做叔叔饶命,情愿将扇借与我,我却饶了他拿将扇来。
  待过了火焰山,仍送还他。”
  三藏闻言,感谢不尽。
  师徒们俱拜辞老者。
  一路西来,约行有四十里远近,渐渐酷热蒸人。
  沙僧只叫:
  “脚底烙得慌!”八戒又道:
  “爪子烫得痛!”马比寻常又快。
  只因地热难停,十分难进。
  行者道:
  “师父且请下马。
  兄弟们莫走。
  等我息了火,待风雨之后,地土冷些,再过山去。”
  行者果举扇,径至火边,尽力一,那山上火光烘烘腾起;再一,更着百倍;又一那火足有千丈之高,渐渐烧着身体。
  行者急回,已将两股毫毛烧净,
  径跑至唐僧面前叫:
  “快回去,
  快回去!火来了火来了!”
  那师父爬上马,
  与八戒、沙僧复东来有二十余里,方才歇下,
  道:
  “悟空
  如何了呀!”行者丢下扇子道:
  “不停当,
  不停当被那厮哄了!”三藏听说,愁促眉尖,
  闷添心上止不住两泪交流,
  只道:
  “怎生是好!”八戒道:
  “哥哥,
  你急急忙忙叫回去是怎么说?”行者道:
  “我将扇子了一下
  火光烘烘;第二扇火气愈盛;第三扇,火头飞有千丈之高。
  若是跑得不快,
  把毫毛都烧尽矣!”八戒笑道:
  “你常说雷打不伤,
  火烧不损
  如今何又怕火?”行者道:
  “你这呆子,
  全不知事!那时节用心防备故此不伤;今日只为息火光,不曾捻避火诀又未使护身法,所以把两股毫毛烧了。
  ”沙僧道:
  “似这般火盛,无路通西,
  怎生是好?”八戒道:
  “只拣无火处走便罢。”
  三藏道:
  “那方无火?”八戒道:
  “东方、南方、北方,
  俱无火。”
  又问:
  “那方有经?”八戒道:
  “西方有经。
  ”三藏道:
  “我只欲往有经处去哩!”沙僧道:
  “有经处有火,
  无火处无经诚是进退两难!”
  师徒们正自胡谈乱讲,
  只听得有人叫道:
  “大圣不须烦恼且来吃些斋饭再议。”
  四众回看时,见一老人,身披飘风氅,头顶偃月冠,手持龙头杖足踏铁靴,后带着一个雕嘴鱼腮鬼,鬼头上顶着一个铜盆盆内有些蒸饼糕糜,黄粮米饭,在于西路下躬身道:
  “我本是火焰山土地。
  知大圣保护圣僧,不能前进,特献一斋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吃斋小可,这火光几时灭得,
  让我师父过去?”土地道:
  “要灭火光须求罗刹女借芭蕉扇。”
  行者去路旁拾起扇子道:
  “这不是?那火光越越着,
  何也?”土地看了
  笑道:
  “此扇不是真的,
  被他哄了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如何方得真的?”那土地又控背躬身,
  微微笑道:
  “若还要借芭蕉扇须是寻求大力王。”
  毕竟不知大力王有甚缘故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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