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游记

吴承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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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章

西游记 by 吴承恩

2018-5-27 06:02

第四十二回 大圣殷勤拜南海 观音慈善缚红孩
  话说那六健将出洞门,径往西南上依路而走。
  行者心中暗想道:
  “他要请老大王吃我师父,
  老大王断是牛魔王。
  我老孙当年与他相会,真个意合情投,交游甚厚。
  至如今我归正道,他还是邪魔。
  虽则久别,还记得他模样,且等老孙变作牛魔王,哄他一哄看是何如。”
  好行者,躲离了六个小妖,展开翅,飞向前边,离小妖有十数里远近摇身一变,变作个牛魔王;拔下几根毫毛,叫“变!”即变作几个小妖。
  在那山凹里,驾鹰牵犬,搭弩张弓,充作打围的样子,等候那六健将。
  那一伙厮拖厮扯,正行时,忽然看见牛魔王坐在中间,慌得兴烘掀、掀烘兴扑的跪下道:
  “老大王爷爷在这里也。”
  那云里雾、雾里云、急如火、快如风都是肉眼凡胎,那里认得真假也就一同跪倒,磕头道:
  “爷爷!小的们是火云洞圣婴大王处差来,
  请老大王爷爷去吃唐僧肉寿延千纪哩。
  ”行者借口答道:
  “孩儿们起来,同我回家去,
  换了衣服来也。”
  小妖叩头道:
  “望爷爷方便,不消回府罢。
  路程遥远,恐我大王见责。
  小的们就此请行。”
  行者笑道:
  “好乖儿女。
  也罢,也罢,向前开路,我和你去来。”
  六怪抖擞精神,向前喝路。
  大圣随后而来。
  不多时,早到了本处。
  快如风、急如火撞进洞里,
  报:
  “大王,
  老大王爷爷来了。”
  妖王欢喜道:
  “你们却中用,这等来的快。
  ”即便叫:
  “各路头目,摆队伍,开旗鼓,
  迎接老大王爷爷。”
  满洞群妖,遵依旨令,齐齐整整,摆将出去。
  这行者昂昂烈烈,挺着胸脯,把身子抖了一抖,却将那架鹰犬的毫毛都收回身上。
  拽开大步,径走入门里,坐在南面当中。
  红孩儿当面跪下,
  朝上叩头道:
  “父王,
  孩儿拜揖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孩儿免礼。”
  那妖王四大拜拜毕,立于下手。
  行者道:
  “我儿,
  请我来有何事?”妖王躬身道:
  “孩儿不才,
  昨日获得一人乃东土大唐和尚。
  常听得人讲,他是一个十世修行之人,有人吃他一块肉,寿似蓬瀛不老仙。
  愚男不敢自食,特请父王同享唐僧之肉,寿延千纪。”
  行者闻言,
  打了个失惊道:
  “我儿,
  是那个唐僧?”妖王道:
  “是往西天取经的人也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我儿,
  可是孙行者师父么?”妖王道:
  “正是。”
  行者摆手摇头道:
  “莫惹他,莫惹他!别的还好惹,
  孙行者是那样人哩我贤郎,你不曾会他?那猴子神通广大,变化多端。
  他曾大闹天宫。
  玉皇上帝差十万天兵,布下天罗地网,也不曾捉得他。
  你怎么敢吃他师父!快早送出去还他,不要惹那猴子。
  他若打听着你吃了他师父,他也不来和你打,
  他只把那金箍棒往山腰里搠个窟窿连山都掬了去。
  我儿,弄得你何处安身,
  教我倚靠何人养老!”
  妖王道:
  “父王说那里话,
  长他人志气灭孩儿的威风。
  那孙行者共有兄弟三人,领唐僧在我半山之中,被我使个变化将他师父摄来。
  他与那猪八戒当时寻到我的门前,讲甚么攀亲托熟之言,被我怒发冲天与他交战几合,也只如此,不见甚么高作。
  那猪八戒刺邪里就来助战,是孩儿吐出三昧真火,把他烧败了一阵。
  慌得他去请四海龙王助雨,又不能灭得我三昧真火;被我烧了一个小发昏,连忙着猪八戒去请南海观音菩萨。
  是我假变观音,把猪八戒赚来,见吊在如意袋中,也要蒸他与众小的们吃哩。
  那行者今早又来我的门首吆喝,我传令教拿他,慌得他把包袱都丢下走了。
  却才去请父王来看看唐僧活象,方可蒸与你吃,延寿长生不老也。
  ”
  行者笑道:
  “我贤郎啊,你只知有三昧火赢得他,
  不知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哩!”妖王道:
  “凭他怎么变化
  我也认得。
  谅他决不敢进我门来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我儿,你虽然认得他,他却不变大的,
  如狼大象恐进不得你门;他若变作小的,你却难认。”
  妖王道:
  “凭他变甚小的。
  我这里每一层门上,有四五个小妖把守,
  他怎生得入!”行者道:
  “你是不知。
  他会变苍蝇、蚊子、虼,或是蜜蜂、蝴蝶并虫等项,又会变我模样你却那里认得?”妖王道:
  “勿虑;他就是铁胆铜心,
  也不敢近我门来也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既如此说,贤郎甚有手段,
  实是敌得他过方来请我吃唐僧的肉;奈何我今日还不吃哩。”
  妖王道:
  “如何不吃?”行者道:
  “我近来年老,
  你母亲常劝我作些善事。
  我想无甚作善,且持些斋戒。”
  妖王道:
  “不知父王是长斋,
  是月斋?”行者道:
  “也不是长斋,
  也不是月斋唤做‘雷斋’。
  每月只该四日。
  ”妖王问:
  “是那四日?”行者道:
  “三辛逢初六。
  今朝是辛酉日,一则当斋,二来酉不会客。
  且等明日,我去亲自刷洗蒸他,与儿等同享罢。”
  那妖王闻言,
  心中暗想道:
  “我父王平日吃人为生,
  今活够有一千余岁怎么如今又吃起斋来了?想当初作恶多端,这三四日斋戒那里就积得过来。
  此言有假,可疑,可疑!”即抽身走出二门之下,叫六健将来问:
  “你们老大王是那里请来的?”小妖道:
  “是半路请来的。
  ”妖王道:
  “我说你们来的快。
  不曾到家么?”小妖道:
  “是,不曾到家。”
  妖王道:
  “不好了,
  着了他假也!这不是老大王!”小妖一齐跪下道:
  “大王,
  自家父亲
  也认不得?”妖王道:
  “观其形容动静都像,
  只是言语不像。
  只怕着了他假,吃了人亏。
  你们都要仔细:
  会使刀的,刀要出鞘;会使枪的,
  枪要磨明;会使棍的使棍;会使绳的,使绳。
  待我再去问他,看他言语如何。
  若果是老大王,莫说今日不吃,明日不吃,便迟个月何妨!假若言语不对,只听我哏的一声就一齐下手。”
  群魔各各领命讫。
  这妖王复转身到于里面,对行者当面又拜。
  行者道:
  “孩儿,家无常礼,不须拜;但有甚话,
  只管说来。”
  妖王伏于地下道:
  “愚男一则请来奉献唐僧之肉,
  二来有句话儿上请。
  我前日闲行,驾祥光,直至九霄空内,忽逢着祖廷道陵张先生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可是做天师的张道陵么?”妖王道:
  “正是。”
  行者问曰:
  “有甚话说?”妖王道:
  “他见孩儿生得五官周正,
  三停平等他问我是几年、那月、那日、那时出世。
  儿因年幼,记得不真。
  先生子平精熟,要与我推看五星。
  今请父王,正欲问此。
  倘或下次再得会他,好烦他推算。”
  行者闻言,
  坐在上面暗笑道:
  “好妖怪呀!老孙自归佛果,
  保唐师父一路上也捉了几个妖精,不似这厮克剥。
  他问我甚么家长礼短,少米无柴的话说,我也好信口捏脓答他。
  他如今问我生年月日,我却怎么知道!”好猴王,也十分乖巧:
  巍巍端坐中间也无一些儿惧色,
  面上反喜盈盈的笑道:
  “贤郎请起。
  我因年老,连日有事不遂心怀,把你生时果偶然忘了。
  且等到明日回家,问你母亲便知。”
  妖王道:
  “父王把我八个字时常不离口论说,
  说我有同天不老之寿怎么今日一旦忘了!岂有此理!必是假的!”哏的一声,群妖枪刀簇拥望行者没头没脸的札来。
  这大圣使金箍棒架住了,现出本象,
  对妖精道:
  “贤郎,
  你却没理。
  那里儿子好打爷的?”那妖王满面羞惭,不敢回视。
  行者化金光,走出他的洞府。
  小妖道:
  “大王,孙行者走了。”
  妖王道:
  “罢,罢,罢!让他走了罢,
  我吃他这一场亏也!且关了门莫与他打话,只来刷洗唐僧,蒸吃便罢。”
  却说那行者搴着铁棒,呵呵大笑,自涧那边而来。
  沙僧听见,
  急出林迎着道:
  “哥啊,这半日方回,
  如何这等哂笑
  想救出师父来也?”行者道:
  “兄弟,
  虽不曾救得师父老孙却得个上风来了。
  ”沙僧道:
  “甚么上风?”行者道:
  “原来猪八戒被那怪假变观音哄将回来,
  吊于皮袋之内。
  我欲设法救援,不期他着甚么六健将去请老大王来吃师父肉。
  是老孙想着他老大王必是牛魔王,就变了他的模样,充将进去坐在中间。
  他叫父王,我就应他;他便叩头,我就直受。
  着实快活,
  果然得了上风!”沙僧道:
  “哥啊,
  你便图这般小便宜恐师父性命难保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不须虑,等我去请菩萨来。
  ”沙僧道:
  “你还腰疼哩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我不疼了。
  古人云:
  ‘人逢喜事精神爽。
  ’你看着行李、马匹,等我去。
  ”沙僧道:
  “你置下仇了,恐他害我师父。
  你须快去快来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我来得快,只消顿饭时,就回来矣。”
  好大圣,说话间躲离了沙僧,纵筋斗云,
  径投南海。
  在那半空里,那消半个时辰,望见普陀山景。
  须臾,按下云头,直至落伽崖上。
  端肃正行,
  只见二十四路诸天迎着道:
  “大圣,
  那里去?”行者作礼毕
  道:
  “要见菩萨。”
  诸天道:
  “少停,容通报。”
  时有鬼子母诸天来潮音洞外报道:
  “菩萨得知,
  孙悟空特来参见。”
  菩萨闻报,即命进去。
  大圣敛衣皈命,捉定步,径入里边,见菩萨倒身下拜。
  菩萨道:
  “悟空,你不领金蝉子西方求经去,
  却来此何干?”行者道:
  “上告菩萨。
  弟子保护唐僧前行,至一方,乃号山枯松涧火云洞。
  有一个红孩儿妖精,唤作圣婴大王,把我师父摄去。
  是弟子与猪悟能等寻至门前,与他交战。
  他放出三昧火来,我等不能取胜,救不出师父。
  急上东洋大海,请到四海龙王,施雨水,又不能胜火,把弟子都熏坏了几乎丧了残生。
  ”菩萨道:
  “既他是三昧火,神通广大,
  怎么去请龙王
  不来请我?”行者道:
  “本欲来的,
  只是弟子被烟熏了不能驾云,却教猪八戒来请菩萨。”
  菩萨道:
  “悟能不曾来呀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正是。
  未曾到得宝山,被那妖精假变做菩萨模样,把猪八戒又赚入洞中,现吊在一个皮袋里也要蒸吃哩。”
  菩萨听说,
  心中大怒道:
  “那泼妖敢变我的模样!”恨了一声,
  将手中宝珠净瓶往海心里扑的一掼唬得那行者毛骨竦然,即起身侍立下面道:
  “这菩萨火性不退,
  好是怪老孙说的话不好坏了他的德行,就把净瓶掼了。
  可惜,可惜!早知送了我老孙,却不是一件大人事?”
  说不了,
  只见那海当中翻波跳浪,钻出个瓶来。
  原来是一个怪物驮着出来。
  行者仔细看那驮瓶的怪物,
  怎生模样:
  根源出处号帮泥,
  水底增光独显威。
  世隐能知天地性,安藏偏晓鬼神机。
  藏身一缩无头尾,展足能行快似飞。
  文王画卦曾元卜,常纳庭台伴伏羲。
  云龙透出千般俏,号水推波把浪吹。
  条条金线穿成甲,点点装成彩玳瑁。
  九宫八卦袍披定,散碎铺遮绿灿衣。
  生前好勇龙王幸,死后还驮佛祖碑。
  要知此物名和姓,兴风作浪恶乌龟。
  那龟驮着净瓶,爬上崖边,对菩萨点头二十四点,权为二十四拜。
  行者见了,
  暗笑道:
  “原来是看瓶的。
  想是不见瓶,就问他要。”
  菩萨道:
  “悟空,
  你在下面说甚么?”行者道:
  “没说甚么。”
  菩萨教:
  “拿上瓶来。”
  这行者即去拿瓶,唉!莫想拿得他动。
  好便似蜻蜓撼石柱,
  怎生摇得半分毫?行者上前跪下道:
  “菩萨,
  弟子拿不动。”
  菩萨道:
  “你这猴头,只会说嘴。
  瓶儿你也拿不动,
  怎么去降妖缚怪?”行者道:
  “不瞒菩萨说。
  平日拿得动,今日拿不动。
  想是吃了妖精亏,筋力弱了。”
  菩萨道:
  “常时是个空瓶;如今是净瓶抛下海去,
  这一时间转过了三江五湖,八海四渎,溪源潭洞之间,共借了一海水在里面。
  你那里有架海的斤量,此所以拿不动也。”
  行者合掌道:
  “是弟子不知。”
  那菩萨走上前,将右手轻轻的提起净瓶,
  托在左手掌上。
  只见那龟点点头,钻下水去了。
  行者道:
  “原来是个养家看瓶的夯货!”菩萨坐定道:
  “悟空,
  我这瓶中甘露水浆比那龙王的私雨不同,能灭那妖精的三昧火。
  待要与你拿了去,你却拿不动;待要着善财龙女与你同去,你却又不是好心专一只会骗人。
  你见我这龙女貌美,净瓶又是个宝物,你假若骗了去,却那有工夫又来寻你?你须是留些甚么东西作当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可怜!菩萨这等多心。
  我弟子自秉沙门,一向不干那样事了。
  你教我留些当头,却将何物?我身上这件绵布直裰,还是你老人家赐的。
  这条虎皮裙子,能值几个铜钱?这根铁棒,早晚却要护身。
  但只是头上这个箍儿,是个金的,却又被你弄了个方法儿长在我头上,取不下来。
  你今要当头,情愿将此为当。
  你念个松箍儿咒,将此除去罢;不然,
  将何物为当?”菩萨道:
  “你好自在啊!我也不要你的衣服、铁棒、金箍;只将你那脑后救命的毫毛拔一根与我作当罢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这毫毛,也是你老人家与我的。
  但恐拔下一根,就拆破群了,又不能救我性命。”
  菩萨骂道:
  “你这猴子!你便一毛也不拔,
  教我这善财也难舍。
  ”行者笑道:
  “菩萨,你却也多疑。
  正是‘不看僧面看佛面’。
  千万救我师父一难罢!”那菩萨:
  逍遥欣喜下莲台,
  云步香飘上石崖。
  只为圣僧遭障害,要降妖怪救回来。
  孙大圣十分欢喜,请观音出了潮音仙洞。
  诸天大神都列在普陀岩上。
  菩萨道:
  “悟空,过海。”
  行者躬身道:
  “请菩萨先行。
  ”菩萨道:
  “你先过去。”
  行者磕头道:
  “弟子不敢在菩萨面前施展。
  若驾筋斗云啊,掀露身体,恐菩萨怪我不敬。”
  菩萨闻言,即着善财龙女去莲花池里,劈一瓣莲花,放在石岩下边水上教行者:
  “你上那莲花瓣儿,
  我渡你过海。
  ”行者见了道:
  “菩萨,这花瓣儿,又轻又薄,
  如何载得我起!这一翻跌下水去却不湿了虎皮裙?走了硝,天冷怎穿!”菩萨喝道:
  “你且上去看!”行者不敢推辞
  舍命往上跳。
  果然先见轻小,到上面比海船还大三分。
  行者欢喜道:
  “菩萨,载得我了。”
  菩萨道:
  “既载得,
  如何不过去?”行者道:
  “又没个篙、桨、篷、桅,
  怎生得过?”菩萨道:
  “不用。”
  只把他一口气吹开吸拢,又着实一口气,吹过南洋苦海,得登彼岸。
  行者却脚实地,
  笑道:
  “这菩萨卖弄神通,
  把老孙这等呼来喝去全不费力也!”
  那菩萨吩咐概众诸天各守仙境,
  着善财龙女闭了洞门他却纵祥云,躲离普陀岩,到那边叫:
  “惠岸何在?”惠岸乃托塔李天王第二个太子
  俗名木叉是也。
  乃菩萨亲传授的徒弟,不离左右,称为护法惠岸行者,即对菩萨合掌伺候。
  菩萨道:
  “你快上界去,见你父王,问他借天罡刀来一用。”
  惠岸道:
  “师父用着几何?”菩萨道:
  “全副都要。”
  惠岸领命,即驾云头,径入南天门里,
  到云楼宫殿见父王下拜。
  天王见了,
  问:
  “儿从何来?”木叉道:
  “师父是孙悟空请来降妖,
  着儿拜上父王将天罡刀借了一用。”
  天王即唤哪吒将刀取三十六把,递与木叉。
  木叉对哪吒说:
  “兄弟,
  你回去多拜上母亲:
  我事紧急,
  等送刀来再磕头罢。”
  忙忙相别,按落祥光,径至南海,将刀捧与菩萨。
  菩萨接在手中,抛将去,念个咒语,只见那刀化作一座千叶莲台。
  菩萨纵身上去,端坐在中间。
  行者在旁暗笑道:
  “这菩萨省使俭用。
  那莲花池里有五色宝莲台,舍不得坐将来,却又问别人去借。
  ”菩萨道:
  “悟空,休言语,跟我来也。”
  却才都驾着云头,离了海上。
  白鹦哥展翅前飞,孙大圣与惠岸随后。
  顷刻间,早见一座山头。
  行者道:
  “这山就是号山了。
  从此处到那妖精门首,约摸有四百余里。”
  菩萨闻言,即命住下祥云;在那山头上念一声“”字咒语,只见那山左山右走出许多神鬼,却乃是本山土地众神,都到菩萨宝莲座下磕头。
  菩萨道:
  “汝等俱莫惊张。
  我今来擒此魔王。
  你与我把这团围打扫干净,要三百里远近地方,不许一个生灵在地。
  将那窝中小兽,窟内雏虫,都送在巅峰之上安生。”
  众神遵依而退。
  须臾间,又来回复。
  菩萨道:
  “既然干净,俱各回祠。”
  遂把净瓶扳倒,唿喇喇倾出水来,就如雷响。
  真个是:
  漫过山头,冲开石壁;漫过山头如海势,
  冲开石壁似汪洋。
  黑雾涨天全水气,沧波影日幌寒光。
  遍崖冲玉浪,满海长金莲。
  菩萨大展降魔法,袖中取出定身禅。
  化做落伽仙景界,真如南海一般般。
  秀蒲挺出昙花嫩,香草舒开贝叶鲜。
  紫竹几竿鹦鹉歇,青松数簇鹧鸪喧。
  万叠波涛连四野,只闻风吼水漫天。
  孙大圣见了,
  暗中赞叹道:
  “果然是一个大慈大悲的菩萨!若老孙有此法力,将瓶儿望山一倒管甚么禽兽蛇虫哩!”菩萨叫:
  “悟空,
  伸手过来。”
  行者即忙敛袖,将左手伸出。
  菩萨拔杨柳枝,蘸甘露,把他手心里写一个“迷”字。
  教他:
  “捏着拳头,快去与那妖精索战,
  许败不许胜。
  败将来我这跟前,我自有法力收他。”
  行者领命。
  返云光,径来至洞口。
  一只手使拳,一只手使棒,
  高叫道:
  “妖怪开门!”那些小妖,
  又进去报道:
  “孙行者又来了!”妖王道:
  “紧关了门
  莫睬他!”行者叫道:
  “好儿子!把老子赶在门外
  还不开门!”小妖又报道:
  “孙行者骂出那话儿来了!”妖王只教:
  “莫睬他!”行者叫两次
  见不开门心中大怒,举铁棒,将门一下打了一个窟窿。
  慌得那小妖跌将进去道:
  “孙行者打破门了!”
  妖王见报几次,
  又听说打破前门急纵身跳将出去,挺长枪,
  对行者骂道:
  “这猴子,
  老大不识起倒!我让你得些便宜你还不知尽足,又来欺我!打破我门你该个甚么罪名?”行者道:
  “我儿,
  你赶老子出门你该个甚么罪名?”
  那妖王羞怒,
  绰长枪劈胸便刺;这行者举铁棒架隔相还。
  一番搭上手,斗经四五个回合,行者捏着拳头,拖着棒败将下来。
  那妖王立在山前道:
  “我要刷洗唐僧去哩!”行者道:
  “好儿子,
  天看着你哩你来!”那妖精闻言,愈加嗔怒,
  喝一声赶到面前,挺枪又刺。
  这行者轮棒又战几合,败阵又走。
  那妖王骂道:
  “猴子,你在前有二三十合的本事,
  你怎么如今正斗时就要走了
  何也?”行者笑道:
  “贤郎,
  老子怕你放火。”
  妖精道:
  “我不放火了,你上来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既不放火,走开些。
  好汉子莫在家门前打人。”
  那妖精不知是诈,真个举枪又赶。
  行者拖了棒,放了拳头。
  那妖王着了迷乱,只情追赶。
  前走的如流星过度,后走的如弩箭离弦。
  不一时,望见那菩萨了。
  行者道:
  “妖精,我怕你了。
  你饶我罢。
  你如今赶至南海观音菩萨处,怎么还不回去?”那妖王不信,咬着牙只管赶来。
  行者将身一幌,藏在那菩萨的神光影里。
  这妖精见没了行者。
  走近前,睁圆眼,
  对菩萨道:
  “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?”菩萨不答应。
  妖王拈转长枪,
  喝道:
  “咄!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?”菩萨也不答应。
  妖精望菩萨劈心刺一枪来。
  那菩萨化道金光,径走上九霄空内。
  行者跟定道:
  “菩萨,你好欺伏我罢了!那妖精再三问你,
  你怎么推聋装痖不敢做声,被他一枪搠走了,
  却把那个莲台都丢下耶!”菩萨只教:
  “莫言语
  看他再要怎的。”
  此时行者与木叉俱在空中,并肩同看。
  只见那妖呵呵冷笑道:
  “泼猴头,错认了我也!他不知把我圣婴当作个甚人。
  几番家战我不过,又去请个甚么脓包菩萨来,
  却被我一枪搠得无形无影去了,又把个宝莲台儿丢了。
  且等我上去坐坐。”
  好妖精,他也学菩萨,盘手盘脚的,坐在当中。
  行者看见道:
  “好,好,
  好!莲花台儿好送人了!”菩萨道:
  “悟空,
  你又说甚么?”行者道:
  “说甚说甚,莲台送了人了!那妖精坐放臀下,终不得你还要哩?”菩萨道:
  “正要他坐哩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他的身躯小巧,比你还坐得稳当。”
  菩萨叫:
  “莫言语,且看法力。”
  他将杨柳枝往下指定,叫一声“退!”只见那莲台花彩俱无,祥光尽散原来那妖王坐在刀尖之上。
  即命木叉:
  “使降妖杵,把刀柄儿打打去来。”
  那木叉按下云头,将降魔杵,如筑墙一般,
  筑了有千百余下。
  那妖精,穿通两腿刀尖出,血流成汪皮肉开。
  好怪物,你看他咬着牙,忍着痛,且丢了长枪,用手将刀乱拔。
  行者却道:
  “菩萨啊,那怪物不怕痛,还拔刀哩。”
  菩萨见了,唤上木叉,“且莫伤他生命。”
  却又把杨柳枝垂下,念声“”字咒语,那天罡刀都变做倒须钩儿,狼牙一般莫能褪得。
  那妖精却才慌了,扳着刀尖,
  痛声苦告道:
  “菩萨,
  我弟子有眼无珠不识你广大法力。
  千乞垂慈,饶我性命!再不敢恃恶,愿入法门戒行也。”
  菩萨闻言,却与二行者、白鹦哥低下金光,
  到了妖精面前。
  问道:
  “你可受吾戒行么?”妖王点头滴泪道:
  “若饶性命,
  愿受戒行。
  ”菩萨道:
  “你可入我门么?”妖王道:
  “果饶性命,
  愿入法门。”
  菩萨道:
  “既如此,我与你摩顶受戒。”
  就袖中取出一把金剃头刀儿,近前去,把那怪分顶剃了几刀,剃作一个太山压顶与他留下三个顶搭,挽起三个窝角揪儿。
  行者在旁笑道:
  “这妖精大晦气!弄得不男不女,
  不知像个甚么东西!”菩萨道:
  “你今既受我戒
  我却也不慢你称你做善财童子,如何?”那妖点头受持,只望饶命。
  菩萨却用手一指,叫声“退!”撞的一声,天罡刀都脱落尘埃,那童子身躯不损。
  菩萨叫:
  “惠岸,你将刀送上天宫,
  还你父王莫来接我,先到普陀岩会众诸天等候。”
  那木叉领命,送刀上界,回海不题。
  却说那童子野性不定,见那腿疼处不疼,
  臀破处不破头挽了三个揪儿,他走去绰起长枪,望菩萨道:
  “那里有甚真法力降我!原来是个掩样术法儿
  不受甚戒看枪!”望菩萨劈脸刺来。
  恨得个行者轮铁棒要打。
  菩萨只叫:
  “莫打,我自有惩治。”
  却又袖中取出一个金箍儿来道:
  “这宝贝原是我佛如来赐我往东土寻取经人的‘金、紧、禁’三个箍儿。
  紧箍儿,先与你戴了;禁箍儿,收了守山大神;这个金箍儿,未曾舍得与人今观此怪无礼,与他罢。”
  好菩萨,将箍儿迎风一幌,叫声“变!”即变作五个箍儿,望童子身上抛了去喝声“着!”一个套在他头顶上,两个套在他左右手上两个套在他左右脚上。
  菩萨道:
  “悟空,走开些,等我念念金箍儿咒。
  ”行者慌了道:
  “菩萨呀,请你来此降妖,
  如何却要咒我?”菩萨道:
  “这篇咒不是紧箍儿咒,
  咒你的;是金箍儿咒咒那童子的。”
  行者却才放心,紧随左右,听得他念咒。
  菩萨捻着诀,默默的念了几遍,那妖精搓耳揉腮,攒蹄打滚。
  正是:
  一句能通遍沙界,广大无边法力深。
  毕竟不知那童子怎的皈依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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