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
西游记 by 吴承恩
2018-5-27 06:02
第二十八回 花果山群妖聚义 黑松林三藏逢魔
却说那大圣虽被唐僧逐赶,然犹思念感叹不已,早望见东洋大海。
道:
“我不走此路者,
已五百年矣!”只见那海水:
烟波荡荡,
巨浪悠悠:
烟波荡荡接天河巨浪悠悠通地脉。
潮来汹涌,
水浸湾环:
潮来汹涌,犹如霹雳吼三春;水浸湾环,
却似狂风吹九夏。
乘龙福老,往来必定皱眉行;跨鹤仙童,反复果然忧虑过。
近岸无村社,傍水少渔舟。
浪卷千年雪,风生六月秋。
野禽凭出没,沙鸟任沉浮。
眼前无钓客,耳畔只闻鸥。
海底游鱼乐,天边过雁愁。
那行者将身一纵,跳过了东洋大海,早至花果山。
按落云头,睁睛观看,那山上花草俱无,烟霞尽绝;峰岩倒塌,林树焦枯。
你道怎么这等?只因他闹了天宫,拿上界去。
此山被显圣二郎神,率领那梅山七弟兄,放火烧坏了。
这大圣倍加凄惨。
有一篇败山颓景的古风为证。
古风云:
回顾仙山两泪垂,对山凄惨更伤悲。
当时只道山无损,今日方知地有亏。
可恨二郎将我灭,堪嗔小圣把人欺。
行凶掘你先灵墓,无干破尔祖坟基。
满天霞雾皆消荡,遍地风云尽散稀。
东岭不闻斑虎啸,西山那见白猿啼。
北溪狐兔无踪迹,南谷獐没影遗。
青石烧成千块土,碧砂化作一堆泥。
洞外乔松皆倚倒,崖前翠柏尽稀少。
椿杉槐桧栗檀焦,桃杏李梅梨枣了。
柘绝桑无怎养蚕?柳稀竹少难栖鸟。
峰头巧石化为尘,涧底泉干都是草。
崖前土黑没芝兰,路畔泥红藤薜攀。
往日飞禽飞那处?当时走兽走何山?豹嫌蟒恶倾颓所,鹤避蛇回败坏间。
想是日前行恶念,致令目下受艰难。
那大圣正当悲切,只听得那芳草坡前,曼荆凹里,响一声跳出七八个小猴,一拥上前,围住叩头。
高叫道:
“大圣爷爷,
今日来家了?”美猴王道:
“你们因何不耍不顽,
一个个都潜踪隐迹?我来多时了不见你们形影,何也?”群猴听说一个个垂泪告道:
“自大圣擒拿上界,
我们被猎人之苦着实难捱!怎禁他硬弩强弓,
黄鹰劣犬网扣枪钩,故此各惜性命,不敢出头顽耍;只是深潜洞府,远避窝巢。
饥去坡前偷草食,渴来涧下吸清泉。
却才听得大圣爷爷声音,特来接见,伏望扶持。”
那大圣闻得此言,愈加凄惨。
便问:
“你们还有多少在此山上?”群猴道:
“老者,
小者只有千把。
”大圣道:
“我当时共有四万七千群妖,
如今都往那里去了?”群猴道:
“自从爷爷去后
这山被二郎菩萨点上火烧杀了大半。
我们蹲在井里,钻在涧内,藏于铁板桥下,得了性命。
及至火灭烟消,出来时,又没花果养赡,难以存活,别处又去了一半。
我们这一半,捱苦的住在山中。
这两年,又被些打猎的抢了一半去也。
”行者道:
“他抢你去何干?”群猴道:
“说起这猎户,
可恨!他把我们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,拿了去剥皮剔骨,酱煮醋蒸油煎盐炒,当做下饭食用。
或有那遭网的,遇扣的,夹活儿拿去了,教他跳圈做戏,翻筋斗竖蜻蜓,当街上筛锣擂鼓,无所不为的顽耍。”
大圣闻此言,
更十分恼怒道:
“洞中有甚么人执事?”群妖道:
“还有马、流二元帅,
奔、芭二将军管着哩。”
大圣道:
“你们去报他知道,说我来了。”
那些小妖,
撞入门里报道:
“大圣爷爷来家了。”
那马、流、奔、芭闻报,忙出门叩头,迎接进洞。
大圣坐在中间,群怪罗拜于前,
启道:
“大圣爷爷,
近闻得你得了性命保唐僧往西天取经,如何不走西方,却回本山?”大圣道:
“小的们你不知道。
那唐三藏不识贤愚:
我为他一路上捉怪擒魔,
使尽了平生的手段几番家打杀妖精;他说我行凶作恶,不要我做徒弟把我逐赶回来,写立贬书为照,永不听用了。
”
众猴鼓掌大笑道:
“造化!造化!做甚么和尚,
且家来
带携我们耍子几年罢!”叫:
“快安排椰子酒来,
与爷爷接风。”
大圣道:
“且莫饮酒。
我问你:
那打猎的人,
几时来我山上一度?”马、流道:
“大圣,
不论甚么时度他逐日家在这里缠扰。”
大圣道:
“他怎么今日不来?”马、流道:
“看待来耶。”
大圣吩咐:
“小的们,都出去把那山上烧酥了的碎石头与我搬将起来堆着。
或二三十个一堆,或五六十个一堆,堆着,我有用处。”
那些小猴,都是一窝蜂,一个个跳天搠地,
乱搬了许多堆集。
大圣看了,
教:
“小的们,都往洞内藏躲,
让老孙作法。”
那大圣上了山巅看处,只见那南半边冬冬鼓响,当当锣鸣闪上有千余人马,都架着鹰犬,持着刀枪。
猴王仔细看那些人,来得凶险。
好男子,
真个骁勇!但见:
狐皮苫肩顶,
锦绮裹腰胸。
袋插狼牙箭,胯挂宝雕弓。
人似搜山虎,马如跳涧龙。
成群引着犬,满膀架其鹰。
荆筐抬火炮,带定海东青。
粘竿百十,兔叉有千根。
牛头拦路网,阎王扣子绳。
一齐乱吆喝,散撒满天星。
大圣见那些人布上他的山来,心中大怒。
手里捻诀,口内念念有词,往那巽地上吸了一口气,的吹将去便是一阵狂风。
好风!但见:
扬尘播土,倒树摧林。
海浪如山耸,浑波万叠侵。
乾坤昏荡荡,日月暗沉沉。
一阵摇松如虎啸,忽然入竹似龙吟。
万窍怒召天噫气,飞砂走石乱伤人。
大圣作起这大风,将那碎石,乘风乱飞乱舞,
可怜把那些千余人马
一个个:
石打乌头粉碎,
沙飞海马俱伤。
人参官桂岭前忙,血染朱砂地上。
附子难归故里,槟榔怎得还乡?户骸轻粉卧山场,红娘子家中盼望。
诗曰:
人亡马死怎归家?野鬼孤魂乱似麻。
可怜抖擞英雄将,不辨贤愚血染沙。
大圣按落云头,
鼓掌大笑道:
“造化,
造化!自从归顺唐僧做了和尚,
他每每劝我话道:
‘千日行善,
善犹不足;一日行恶恶自有余。
’真有此话!我跟着他,打杀几个妖精,他就怪我行凶;今日来家,却结果了这许多猎户。
”叫:
“小的们,出来!”那群猴,狂风过去,
听得大圣呼唤一个个跳将出来。
大圣道:
“你们去南山下,把那打死的猎户衣服,
剥得来家洗净血迹,穿了遮寒;把死人的尸首,都推在那万丈深潭里;把死倒的马拖将来,剥了皮,做靴穿将肉腌着,慢慢的食用;把那些弓箭枪刀,与你们操演武艺;将那杂色旗号收来我用。”
群猴一个个领诺。
那大圣把旗拆洗,总斗做一面杂彩花旗,
上写着“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,齐天大圣”十四字。
竖起杆子,将旗挂于洞外,逐日招魔聚兽,积草屯粮,不题“和尚”二字。
他的人情又大,手段又高,便去四海龙王,借些甘霖仙水,把山洗青了。
前栽榆柳,后种松楠,桃李枣梅,无所不备,
逍遥自在乐业安居不题。
却说唐僧听信狡性,纵放心猿。
攀鞍上马,八戒前边开路,沙僧挑着行李西行。
过了白虎岭,忽见一带林丘,真个是藤攀葛绕,柏翠松青。
三藏叫道:
“徒弟呀,山路崎岖,甚是难走,
却又松林丛簇树木森罗,切须仔细!恐有妖邪妖兽。”
你看那呆子,抖擞精神,叫沙僧带着马,他使钉钯开路,领唐僧径入松林之内。
正行处,
那长老兜住马道:
“八戒,我这一日其实饥了,
那里寻些斋饭我吃?”八戒道:
“师父请下马
在此等老猪去寻。”
长老下了马,沙僧歇了担,取出钵盂,递与八戒。
八戒道:
“我去也。”
长老问:
“那里去?”八戒道:
“莫管,
我这一去钻冰取火寻斋至,压雪求油化饭来。”
你看他出了松林,往西行经十余里,更不曾撞着一个人家,真是有狼虎无人烟的去处。
那呆子走得辛苦,
心内沉吟道:
“当年行者在日,
老和尚要的就有;今日轮到我的身上诚所谓‘当家才知柴米价,养子方晓父娘恩’。
公道没去化处。”
却又走得瞌睡上来,
思道:
“我若就回去,
对老和尚说没处化斋他也不信我走了这许多路。
须是再多幌个时辰,才好去回话。
也罢,也罢,且往这草科里睡睡。”
呆子就把头拱在草里睡下。
当时也只说朦胧朦胧就起来,岂知走路辛苦的人,丢倒头只管睡起。
且不言八戒在此睡觉。
却说长老在那林间,耳热眼跳,身心不安。
急回叫沙僧道:
“悟能去化斋,
怎么这早晚还不回?”沙僧道:
“师父,
你还不晓得哩。
他见这西方上人家斋僧的多,他肚子又大,他管你?只等他吃饱了才来哩。”
三藏道:
“正是呀;倘或他在那里贪着吃斋,
我们那里会他?天色晚了此间不是个住处,须要寻个下处方好哩。”
沙僧道:
“不打紧,师父,你且坐在这里,
等我去寻他来。
”三藏道:
“正是,正是。
有斋没斋罢了,只是寻下处要紧。”
沙僧绰了宝杖,径出松林来找八戒。
长老独坐林中,十分闷倦。
只得强打精神,跳将起来,把行李攒在一处,
将马拴在树上柬下戴的斗笠,插定了锡杖,整一整缁衣,徐步幽林权为散闷。
那长老看遍了野草山花,听不得归巢鸟噪。
原来那林子内都是些草深路小的去处。
只因他情思紊乱,却走错了。
他一来也是要散散闷,二来也是要寻八戒、沙僧;不期他两个走的是直西路,长老转了一会却走向南边去了。
出得松林,忽抬头,见那壁厢金光闪烁,
彩气腾腾。
仔细看处,原来是一座宝塔,金顶放光。
这是那西落的日色,映着那金顶放亮。
他道:
“我弟子却没缘法哩!自离东土,
发愿逢庙烧香见佛拜佛,遇塔扫塔。
那放光的不是一座黄金宝塔?怎么就不曾走那条路?塔下必有寺院,院内必有僧家且等我走走。
这行李、白马,料此处无人行走,却也无事。
那里若有方便处,待徒弟们来,一同借歇。”
噫!长老一时晦气到了。
你看他拽开步,竟至塔边。
但见那:
石崖高万丈,山大接青霄。
根连地厚,峰插天高。
两边杂树数千科,前后藤缠百余里。
花映草梢风有影,水流云窦月无根。
倒木横担深涧,枯藤结挂光峰。
石桥下,流滚滚清泉;台座上,长明明白粉。
远观一似三岛天堂,近看有如蓬莱胜境。
香松紫竹绕山溪,鸦鹊猿猴穿峻岭。
洞门外,有一来一往的走兽成行;树林里,有或出或入的飞禽作队。
青青香草秀,艳艳野花开。
这所在分明是恶境,那长老晦气撞将来。
那长老举步进前,才来到塔门之下,只见一个斑竹帘儿,挂在里面。
他破步入门,揭起来,往里就进,猛抬头,见那石床上,侧睡着一个妖魔。
你道他怎生模样:
青靛脸,白獠牙,
一张大口呀呀。
两边乱蓬蓬的鬓毛,却都是些胭脂染色;三四紫巍巍的髭髯,恍疑是那荔枝排芽。
鹦嘴般的鼻儿拱拱,曙星样的眼儿巴巴。
两个拳头,和尚钵盂模样;一双蓝脚,悬崖桠槎。
斜披着淡黄袍帐,赛过那织锦袈裟。
拿的一口刀,精光耀映;眠的一块石,细润无瑕。
他也曾小妖排蚁阵,他也曾老怪坐蜂衙。
你看他威风凛凛,大家吆喝,叫一声爷。
他也曾月作三人壶酌酒,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。
你看他神通浩浩,霎着下眼,游遍天涯。
荒林喧鸟雀,深莽宿龙蛇。
仙子种田生白玉,道人伏火养丹砂。
小小洞门,虽到不得那阿鼻地狱;楞楞妖怪,
却就是一个牛头夜叉。
那长老看见他这般模样,唬得打了一个倒退,
遍体酥麻两腿酸软,即忙的抽身便走。
刚刚转了一个身,那妖魔,他的灵性着实是强。
大撑开着一双金睛鬼眼,叫声“小的们,你看门外是甚么人!”一个小妖就伸头望门外一看,看见是个光头的长老连忙跑将进去,报道:
“大王,
外面是个和尚哩。
团头大面,两耳垂肩;嫩刮刮的一身肉,
细娇娇的一张皮:
且是好个和尚!”那妖闻言,
呵声笑道:
“这叫做个‘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。
’你众小的们!疾忙赶上也,与我拿将来!我这里重重有赏。”
那些小妖,就是一窝蜂,齐齐拥上。
三藏见了,虽则是一心忙似箭,两脚走如飞;终是心惊胆颤,腿软脚麻。
况且是山路崎岖,林深日暮,步儿那里移得动?被那些小妖,平抬将去。
正是:
龙游浅水遭虾戏,虎落平原被犬欺。
纵然好事多磨障,谁像唐僧西向时?
你看那众小妖,
抬得长老放在那竹帘儿外,欢欢喜喜,
报声道:
“大王,
拿得和尚进来了。”
那老妖,他也偷眼瞧一瞧。
只见三藏头直上,貌堂堂,果然好一个和尚。
他便心中想道:
“这等好和尚,必是上方人物,
不当小可的;若不做个威风他怎肯服降哩?”陡然间,就狐假虎威红须倒竖,血发朝天,眼睛迸裂。
大喝一声道:
“带那和尚进来!”众妖们,
大家响响的答应了一声“是”!就把三藏望里面只是一推。
这是“既在矮檐下,怎敢不低头!”三藏只得双手合着,与他见个礼。
那妖道:
“你是那里和尚?从那里来?到那里去?快快说明!”三藏道:
“我本是唐朝僧人,
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访求经偈。
经过贵山,特来塔下谒圣,不期惊动威严,望乞恕罪。
待往西方取得经回东土,永注高名也。”
那妖闻言,
呵呵大笑道:
“我说是上邦人物,
果然是你。
正要吃你哩!却来的甚好,甚好!不然,却不错放过了?你该是我口里的食,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,就走也走不脱!”叫小妖:
“把那和尚拿去绑了!”果然那些小妖,
一拥上前把个长老绳缠索绑,缚在那定魂桩上。
老妖持刀又问道:
“和尚,你一行有几人?终不然一人敢上西天?”三藏见他持刀,又老实说道:
“大王我有两个徒弟,叫做猪八戒、沙和尚,
都出松林化斋去了。
还有一担行李,一匹白马,都在松林里放着哩。
”老妖道:
“又造化了!两个徒弟,连你三个,
连马四个
彀吃一顿了!”小妖道:
“我们去捉他来。”
老妖道:
“不要出去,把前门关了。
他两个化斋来,一定寻师父吃;寻不着,一定寻着我门上。
常言道:
‘上门的买卖好做。
’且等慢慢的捉他。”
众小妖把前门闭了。
且不言三藏逢灾。
却说那沙僧出林找八戒,直有十余里远近,不曾见个庄村。
他却站在高埠上正然观看,只听得草中有人言语,急使杖拨开深草看时原来是呆子在里面说梦话哩。
被沙僧揪着耳朵,方叫醒了。
道:
“好呆子啊!师父教你化斋,
许你在此睡觉的?”那呆子冒冒失失的醒来道:
“兄弟,
有甚时候了?”沙僧道:
“快起来!师父说有斋没斋也罢
教你我那里寻下住处去哩。”
呆子懵懵懂懂的,托着钵盂,着钉钯,与沙僧径直回来。
到林中看时,不见了师父。
沙僧埋怨道:
“都是你这呆子化斋不来,
必有妖精拿师父也。
”八戒笑道:
“兄弟,莫要胡说。
那林子里是个清雅的去处,决然没有妖精。
想是老和尚坐不住,往那里观风去了。
我们寻他去来。”
二人只得牵马挑担,收拾了斗篷、锡杖,出松林寻找师父。
这一回,也是唐僧不该死。
他两个寻一会不见,忽见那正南下有金光闪灼。
八戒道:
“兄弟啊,有福的只是有福。
你看师父往他家去了。
那放光的是座宝塔。
谁敢怠慢?一定要安排斋饭,留他在那里受用。
我们还不走动些,也赶上去吃些斋儿。”
沙僧道:
“哥啊,定不得吉凶哩。
我们且去看来。”
二人雄纠纠的到了门前,——呀!闭着门哩。
——只见那门上横安了一块白玉石板,
上镌着六个大字:
“碗子山波月洞”。
沙僧道:
“哥啊,这不是甚么寺院,是一座妖精洞府也。
我师父在这里,也见不得哩。
”八戒道:
“兄弟莫怕。
你且拴下马匹,守着行李,待我问他的信看。”
那呆子举着钯,
上前高叫:
“开门,
开门!”那洞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。
忽见他两个的模样,急抽身,
跑入里面报道:
“大王,
买卖来了!”老妖道:
“那里买卖?”小妖道:
“洞门外有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
与一个晦气色的和尚
来叫门了!”老妖大喜道:
“是猪八戒与沙僧寻将来也!噫,
他也会寻哩!怎么就寻到我这门上?既然嘴脸凶顽却莫要怠慢了他。
”叫:
“取披挂来!”小妖抬来,就结束了,
绰刀在手径出门来。
却说那八戒、沙僧,在门前正等,只见妖魔来得凶险。
你道他怎生打扮:
青脸红须赤发飘,黄金铠甲亮光饶。
裹肚衬腰石带,攀胸勒甲步云绦。
闲立山前风吼吼,闷游海外浪滔滔。
一双蓝靛焦筋手,执定追魂取命刀。
要知此物名和姓,声扬二字唤黄袍。
那黄袍老怪,出得门来,
便问:
“你是那方和尚,
在我门首吆喝?”八戒道:
“我儿子你不认得?我是你老爷!我是大唐差往西天去的!我师父是那御弟三藏。
若在你家里,趁早送出来,
省了我钉钯筑进去!”那怪笑道:
“是,
是是有一个唐僧在我家。
我也不曾怠慢他,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。
你们也进去吃一个儿,何如?”
这呆子认真就要进去。
沙僧一把扯住道:
“哥啊,他哄你哩。
你几时又吃人肉哩?”呆子却才省悟。
掣钉钯,望妖怪劈脸就筑。
那怪物侧身躲过,使钢刀急架相迎。
两个都显神通,纵云头,跳在空中厮杀。
沙僧撇了行李、白马,举宝杖,急急帮攻。
此时两个狠和尚,一个泼妖魔,在云端里,这一场好杀,正是那:
杖起刀迎钯来刀架。
一员魔将施威,两个神僧显化。
九齿钯真个英雄,降妖杖诚然凶咤。
没前后左右齐来,那黄袍公然不怕。
你看他蘸钢刀晃亮如银,其实的那神通也为广大。
只杀得满空中,雾绕云迷;半山里,崖崩岭咋。
一个为声名,怎肯干休?一个为师父,断然不怕。
他三个在半空中,往往来来,战经数十回合,
不分胜负。
各因性命要紧,其实难解难分。
毕竟不知怎救出唐僧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