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
西游记 by 吴承恩
2018-5-27 06:02
第四十八回 魔弄寒风飘大雪 僧思拜佛履层冰
话说陈家庄众信人等,将猪羊牲醴与行者、八戒喧喧嚷嚷,直抬至灵感庙里排下。
将童男女设在上首。
行者回头,看见那供桌上香花蜡烛,正面一个金字牌位,上写“灵感大王之神”更无别的神像。
众信摆列停当,
一齐朝上叩头道:
“大王爷爷,
今年、今月、今日、今时陈家庄祭主陈澄等众信,年甲不齐谨遵年例,供献童男一名陈关保,童女一名陈一秤金,猪羊牲醴如数奉上大王享用。
保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。”
祝罢,烧了纸马,各回本宅不题。
那八戒见人散了,
对行者道:
“我们家去罢。”
行者道:
“你家在那里?”八戒道:
“往老陈家睡觉去。”
行者道:
“呆子又乱谈了。
既允了他,须与他了这愿心才是哩。
”八戒道:
“你倒不是呆子,反说我是呆子!只哄他耍耍便罢,怎么就与他祭赛当起真来!”行者道:
“莫胡说。
为人为彻。
一定等那大王来吃了,才是个全始全终;不然,又教他降灾贻害反为不美。”
正说间,只听得呼呼风响。
八戒道:
“不好了!风响是那话儿来了!”行者只叫:
“莫言语,
等我答应。”
顷刻间,庙门外来了一个妖邪。
你看他怎生模样:
金甲金盔灿烂新,
腰缠宝带绕红云。
眼如晚出明星皎,牙似重排锯齿分。
足下烟霞飘荡荡,身边雾霭暖熏熏。
行时阵阵阴风冷,立处层层煞气温。
却似卷帘扶驾将,犹如镇寺大门神。
那怪物拦住庙门问道:
“今年祭祀的是那家?”行者笑吟吟的答道:
“承下问,
庄头是陈澄、陈清家。”
那怪闻答,
心中疑似道:
“这童男胆大,
言谈伶俐。
常来供养受用的,问一声不言语,再问声,唬了魂;用手去捉,已是死人。
怎么今日这童男善能应对?”
怪物不敢来拿,
又问:
“童男女叫甚名字?”行者笑道:
“童男陈关保
童女一秤金。”
怪物道:
“这祭赛乃上年旧规,如今供献我,
当吃你。
”行者道:
“不敢抗拒,请自在受用。”
怪物听说,又不敢动手,
拦住门喝道:
“你莫顶嘴!我常年先吃童男,
今年倒要先吃童女!”八戒慌了道:
“大王还照旧罢
不要吃坏例子。”
那怪不容分说,放开手,就捉八戒。
呆子扑的跳下来,现了本相,掣钉钯,劈手一筑,那怪物缩了手往前就走,只听得当的一声响。
八戒道:
“筑破甲了!”行者也现本相看处,
原来是冰盘大小两个鱼鳞。
喝声“赶上!”二人跳到空中。
那怪物因来赴会,不曾带得兵器,
空手在云端里问道:
“你是那方和尚,
到此欺人破了我的香火,
坏了我的名声!”行者道:
“这泼物原来不知。
我等乃东土大唐圣僧三藏奉钦差西天取经之徒弟。
昨因夜寓陈家,闻有邪魔,假号灵感,年年要童男女祭赛,是我等慈悲拯救生灵,捉你这泼物!趁早实实供来,一年吃两个童男女你在这里称了几年大王,吃了多少男女?一个个算还我,饶你死罪!”那怪闻言就走被八戒又一钉钯,未曾打着。
他化一阵狂风,钻入通天河内。
行者道:
“不消赶他了。
这怪想是河中之物。
且待明日设法拿他,送我师父过河。”
八戒依言,径回庙里,把那猪羊祭醴,连桌面一齐搬到陈家。
此时唐长老、沙和尚,共陈家兄弟,正在厅中候信,忽见他二人将猪羊等物都丢在天井里。
三藏迎来问道:
“悟空,祭赛之事何如?”行者将那称名赶怪钻入河中之事,说了一遍。
二老十分欢喜,即命打扫厢房,安排床铺,请他师徒就寝不题。
却说那怪得命,回归水内,坐在宫中,默默无言。
水中大小眷族问道:
“大王每年享祭,回来欢喜,
怎么今日烦恼?”那怪道:
“常年享毕还带些余物与汝等受用,
今日连我也不曾吃得。
造化低,撞着一个对头,几乎伤了性命。”
众水族问:
“大王,
是那个?”那怪道:
“是一个东土大唐圣僧的徒弟,
往西天拜佛求经者假变男女,坐在庙里。
我被他现出本相,险些儿伤了性命。
一向闻得人讲:
唐三藏乃十世修行好人,
但得吃他一块肉延寿长生。
不期他手下有这般徒弟。
我被他坏了名声,破了香火,有心要捉唐僧,
只怕不得能够。”
那水族中,闪上一个斑衣鳜婆,对怪物跬跬拜拜,笑道:
“大王要捉唐僧,有何难处!但不知捉住他,
可赏我些酒肉?”那怪道:
“你若有谋合同用力,
捉了唐僧与你拜为兄妹,共席享之。
”鳜婆拜谢了道:
“久知大王有呼风唤雨之神通,
搅海翻江之势力
不知可会降雪?”那怪道:
“会降。”
又道:
“既会降雪,
不知可会作冷结冰?”那怪道:
“更会!”鳜婆鼓掌笑道:
“如此极易,
极易!”那怪道:
“你且将极易之功讲来我听。
”鳜婆道:
“今夜有三更天气,大王不必迟疑,
趁早作法起一阵寒风,下一阵大雪,把通天河尽皆冻结。
着我等善变化者,变作几个人形,在于路口,
背包持伞担担推车,不住的在冰上行走。
那唐僧取经之心甚急,看见如此人行,断然踏冰而渡。
大王稳坐河心,待他脚踪响处,迸裂寒冰,连他那徒弟们一齐坠落水中,一鼓可得也!”那怪闻言满心欢喜道:
“甚妙,
甚妙!”即出水府踏长空兴风作雪,结冷凝冻成冰不题。
却说唐长老师徒四人,歇在陈家。
将近天晓,师徒们衾寒枕冷。
八戒咳歌打战睡不得,
叫道:
“师兄,
冷啊!”行者道:
“你这呆子,
忒不长俊!出家人寒暑不侵
怎么怕冷?”三藏道:
“徒弟,
果然冷。
你看,
就是那:
重衾无暖气,袖手似揣冰。
此时败叶垂霜蕊,苍松挂冻铃。
地裂因寒甚,池平为水凝。
渔舟不见叟,山寺怎逢僧。
樵子愁柴少,王孙喜炭增。
征人须似铁,诗客笔如菱。
皮袄犹嫌薄,貂裘尚恨轻。
蒲团僵老衲,纸帐旅魂惊。
绣被重褥,浑身战抖铃。”
师徒们都睡不得,爬起来穿了衣服。
开门看处,呀!外面白茫茫的,
原来下雪哩!行者道:
“怪道你们害冷哩。
却是这般大雪!”四人眼同观看,
好雪!但见那:
彤云密布,
惨雾重浸:
彤云密布朔风凛凛号空;惨雾重浸,
大雪纷纷盖地。
真个是:
六出花,片片飞琼!千林树,株株带玉。
须臾积粉,顷刻成盐。
白鹦歌失素,皓鹤羽毛同。
平添吴楚千江水,压倒东南几树梅。
却便似战退玉龙三百万,果然如败鳞残甲满天飞。
那里得东郭履,袁安卧,孙康映读;更不见子猷舟,王恭氅苏武餐毡。
但只是几家村舍如银砌,万里江山似玉团。
好雪!柳絮漫桥,梨花盖舍。
柳絮漫桥,桥边渔叟挂蓑衣;梨花盖舍,舍下野翁煨骨。
客子难沽酒,苍头苦觅梅。
洒洒潇潇裁蝶翅,飘飘荡荡剪鹅衣。
团团滚滚随风势,叠叠层层道路迷。
阵阵寒威穿小幕,飕飕冷气透幽帏。
丰年祥瑞从天降,堪贺人间好事宜。
那场雪,纷纷洒洒,果如剪玉飞绵。
师徒们叹玩多时,只见陈家老者,着两个僮仆,扫开道路又两个送出热汤洗面。
须臾,又送滚茶乳饼,又抬出炭火;俱到厢房,师徒们叙坐。
长老问道:
“老施主,贵处时令,
不知可分春夏秋冬?”陈老笑道:
“此间虽是僻地,
但只风俗人物与上国不同,至于诸凡谷牲畜,都是同天共日岂有不分四时之理?”三藏道:
“既分四时,
怎么如今就有这般大雪
这般寒冷?”陈老道:
“此时虽是七月,
昨日已交白露就是八月节了。
我这里常年八月间就有霜雪。”
三藏道:
“甚比我东土不同。
我那里交冬节方有之。”
正话间,又见僮仆来安桌子,请吃粥。
粥罢之后,雪比早间又大,须臾,平地有二尺来深。
三藏心焦垂泪。
陈老道:
“老爷放心,莫见雪深忧虑。
我舍下颇有几石粮食,供养得老爷们半生。”
三藏道:
“老施主不知贫僧之苦。
我当年蒙圣恩赐了旨意,摆大驾亲送出关,唐王御手擎杯奉饯,问道:
‘几时可回?’贫僧不知有山川之险
顺口回奏:
‘只消三年可取经回国。
’自别后,今已七八个年头,还未见佛面,恐违了钦限;又怕的是妖魔凶狠,所以焦虑。
今日有缘得寓潭府,昨夜愚徒们略施小惠报答,实指望求一船只渡河;不期天降大雪道路迷漫,不知几时才得功成回故土也!”陈老道:
“老爷放心
正是多的日子过了那里在这几日。
且待天晴,化了冰,老拙倾家费产,必处置送老爷过河。”
只见一僮又请进早斋。
到厅上吃毕。
叙不多时,又午斋相继而进。
三藏见品物丰盛,
再四不安道:
“既蒙见留,
只可以家常相待。
”陈老道:
“老爷感蒙替祭救命之恩,虽逐日设筵奉款,
也难酬难谢。”
此后大雪方住,就有人行走。
陈老见三藏不快,又打扫花园,大盆架火,请去雪洞里闲耍散闷。
八戒笑道:
“那老儿忒没算计!春二三月好赏花园;这等大雪,又冷赏玩何物!”行者道:
“呆子不知事!雪景自然幽静。
一则游赏,二来与师父宽怀。”
陈老道:
“正是,正是。”
遂此邀请到园。
但见:
景值三秋,风光如腊。
苍松结玉蕊,衰柳挂银花。
阶下玉苔堆粉屑,窗前翠竹吐琼芽。
巧石山头,
养鱼池内:
巧石山头,削削尖峰排玉笋;养鱼池内,
清清活水作冰盘。
临岸芙蓉娇色浅,傍崖木槿嫩枝垂。
秋海棠,全然压倒;腊梅树,聊发新枝。
牡丹亭、海榴亭、丹桂亭,亭亭尽鹅毛堆积;放怀处、款客处、遣兴处,处处皆蝶翅铺漫。
两篱黄菊玉绡金,几树丹枫红间白。
无数闲庭冷难到,且观雪洞冷如冰。
那里边、放一个兽面象足铜火盆,热烘烘炭火才生;那上下、有几张虎皮搭苫漆交椅,软温温纸窗铺设。
四壁上,挂几轴名公古画,
却是那:
七贤过关,
寒江独钓叠嶂层峦团雪景;苏武餐毡,折梅逢使,琼林玉树写寒文。
说不尽那:
家近水亭鱼易买,雪迷山径酒难沽。
真个可堪容膝处,算来何用访蓬壶?众人观玩良久,就于雪洞里坐下对邻叟道取经之事。
又捧香茶饮毕。
陈老问:
“列位老爷,
可饮酒么?”三藏道:
“贫僧不饮,
小徒略饮几杯素酒。”
陈老大喜,
即命:
“取素果品,炖暖酒,
与列位汤寒。”
那僮仆即抬桌围炉,与两个邻叟,各饮了几杯,收了家火。
不觉天色将晚,又仍请到厅上晚斋。
只听得街上行人都说:
“好冷天啊!把通天河冻住了!”三藏闻言道:
“悟空,
冻住河
我们怎生是好?”陈老道:
“乍寒乍冷,
想是近河边浅水处冻结。
”那行人道:
“把八百里都冻的似镜面一般,
路口上有人走哩!”三藏听说有人走就要去看。
陈老道:
“老爷莫忙。
今日晚了,明日去看。”
遂此别却邻叟。
又晚斋毕,依然歇在厢房。
及次日天晓,
八戒起来道:
“师兄,
今夜更冷想必河冻住也。”
三藏迎着门,
朝天礼拜道:
“众位护教大神,
弟子一向西来虔心拜佛,苦历山川,更无一声报怨。
今至于此,感得皇天助,结冻河水,弟子空心权谢,待得经回奏上唐皇,竭诚酬答。”
礼拜毕,遂教悟净背马,趁冰过河。
陈老又道:
“莫忙,待几日雪融冰解,老拙这里办船相送。
”沙僧道:
“就行也不是话,再住也不是话。
口说无凭,耳闻不如眼见。
我背了马,且请师父亲去看看。”
陈老道:
“言之有理。
”教:
“小的们,快去背我们六匹马来!且莫背唐僧老爷马。”
就有六个小价跟随。
一行人径往河边来看,
真个是:
雪积如山耸,
云收破晓晴。
寒凝楚塞千峰瘦,冰结江湖一片平。
朔风凛凛,滑冻棱棱。
池鱼偎密藻,野鸟恋枯槎。
塞外征夫俱坠指,江头梢子乱敲牙。
裂蛇腹,断鸟足,果然冰山千百尺。
万壑冷浮银,一川寒浸玉。
东方自信出僵蚕,北地果然有鼠窟。
王祥卧,光武渡,一夜溪桥连底固。
曲沼结棱层,深渊重叠。
通天阔水更无波,皎洁冰漫如陆路。
三藏与一行人到了河边,勒马观看。
真个那路口上有人行走。
三藏问道:
“施主,
那些人上冰往那里去?”陈老道:
“河那边乃西梁女国。
这起人都是做买卖的。
我这边百钱之物,到那边可值万钱;那边百钱之物,到这边亦可值万钱。
利重本轻,所以人不顾生死而去。
常年家有五七人一船,或十数人一船,飘洋而过。
见如今河道冻住,故舍命而步行也。”
三藏道:
“世间事惟名利最重。
似他为利的,舍死忘生;我弟子奉旨全忠,也只是为名,与他能差几何!”教:
“悟空快回施主家,
收拾行囊叩背马匹,趁此层冰,早奔西方去也。”
行者笑吟吟答应。
沙僧道:
“师父啊,
常言道:
‘千日吃了千升米。
’今已托赖陈府上,且再住几日,待天晴化冻,办船而过。
忙中恐有错也。
”三藏道:
“悟净,怎么这等愚见!若是正二月,
一日暖似一日可以待得冻解。
此时乃八月,一日冷似一日,
如何可便望解冻!却不又误了半载行程?”
八戒跳下马来:
“你们且休讲闲口,
等老猪试看有多少厚薄。”
行者道:
“呆子,前夜试水,能去抛石;如今冰冻重漫,怎生试得?”八戒道:
“师兄不知。
等我举钉钯筑他一下。
假若筑破,就是冰薄,且不敢行;若筑不动,
便是冰厚
如何不行?”三藏道:
“正是,
说得有理。”
那呆子撩衣拽步,走上河边,双手举钯,尽力一筑,只听扑的一声筑了九个白迹,手也振得生疼。
呆子笑道:
“去得!去得!连底都锢住了。”
三藏闻言,十分欢喜,与众同回陈家。
只教收拾走路。
那两个老者苦留不住,只得安排些干粮烘炒,
做些烧饼馍馍相送。
一家子磕头礼拜,又捧出一盘子散碎金银,
跪在面前道:
“多蒙老爷活子之恩,
聊表途中一饭之敬。”
三藏摆手摇头,
只是不受道:
“贫僧出家人,
财帛何用?就途中也不敢取出。
只是以化斋度日为正事。
收了干粮足矣。”
二老又再三央求,行者用指尖儿捻了一小块,
约有四五钱重
递与唐僧道:
“师父,也只当些衬钱,
莫教空负二老之意。”
遂此相向而别。
径至河边冰上,那马蹄滑了一滑,险些儿把三藏跌下马来。
沙僧道:
“师父,
难行!”八戒道:
“且住!问陈老官讨个稻草来我用。”
行者道:
“要稻草何用?”八戒道:
“你那里得知?要稻草包着马蹄方才不滑,
免教跌下师父来也。”
陈老在岸上听言,急命人家中取一束稻草,
却请唐僧上岸下马。
八戒将草包裹马足,然后踏冰而行。
别陈老,离河边,行有三四里远近,
八戒把九环锡杖递与唐僧道:
“师父,
你横此在马上。”
行者道:
“这呆子奸诈!锡杖原是你挑的,
如何又叫师父拿着?”八戒道:
“你不曾走过冰凌
不晓得;凡是冰冻之上必有凌眼;倘或着凌眼,脱将下去若没横担之物,骨都的落水,就如一个大锅盖盖住,如何钻得上来!须是如此架住方可。
”行者暗笑道:
“这呆子倒是个积年走冰的!”果然都依了他。
长老横担着锡杖,行者横担着铁棒,沙僧横担着降妖宝杖,八戒肩挑着行李腰横着钉钯,师徒们放心前进。
这一直行到天晚,吃了些干粮,却又不敢久停,对着星月光华映的冰冻上亮灼灼、白茫茫,只情奔走,果然是马不停蹄。
师徒们莫能合眼,走了一夜。
天明又吃些干粮,望西又进。
正行时,只听得冰底下扑喇喇一声响,
险些儿唬倒了白马。
三藏大惊道:
“徒弟呀!怎么这般响?”八戒道:
“这河忒也冻得结实,
地凌响了。
或者这半中间连底通锢住了也。”
三藏闻言,又惊又喜,策马前进,趱行不题。
却说那妖邪自从回归水府,引众精在于冰下。
等候多时,只听得马蹄响处,他在底下弄个神通,滑喇的迸开冰冻慌得孙大圣跳上空中。
早把那白马落于水内,三人尽皆脱下。
那妖邪将三藏捉住,引群精径回水府。
厉声高叫:
“鳜妹何在?”老鳜婆迎门施礼道:
“大王,
不敢!不敢!”妖邪道:
“贤妹何出此言!‘一言既出
驷马难追。
’原说听从汝计,捉了唐僧,与你拜为兄妹。
今日果成妙计,捉了唐僧,
就好昧了前言?”教:
“小的们,
抬过案桌磨快刀来,把这和尚剖腹剜心,剥皮剐肉;一壁厢响动乐器,与贤妹共而食之延寿长生也。
”鳜婆道:
“大王,且休吃他,恐他徒弟们寻来吵闹,
且宁耐两日让那厮不来寻,然后剖开,请大王上坐,众眷族环列吹弹歌舞,奉上大王,从容自在享用,却不好也?”那怪依言把唐僧藏于宫后,使一个六尺长的石匣,盖在中间不题。
却说八戒、沙僧,在水里捞着行囊,放在白马身上驮了。
分开水路,涌浪翻波,负水而出。
只见行者在半空中看见,
问道:
“师父何在?”八戒道:
“师父姓‘陈’,
名‘到底’了。
如今没处找寻,且上岸再作区处。”
原来八戒本是天蓬元帅临凡,
他当年掌管天河八万水兵大众;沙和尚是流沙河内出身;白马本是西海龙孙:
故此能知水性。
大圣在空中指引。
须臾,回转东崖,晒刷了马匹,掠了衣裳,
大圣云头按落一同到于陈家庄上。
早有人报与二老道:
“四个取经的老爷,
如今只剩了三个来也。”
兄弟即忙接出门外,果见衣裳还湿,
道:
“老爷们,
我等那般苦留却不肯住,只要这样方休。
怎么不见三藏老爷?”八戒道:
“不叫做三藏了,
改名叫做‘陈到底’也。”
二老垂泪道:
“可怜!可怜!我说等雪融备船相送,
坚执不从
致令丧了性命!”行者道:
“老儿,
莫替古人耽忧。
我师父管他不死长命。
老孙知道,决然是那灵感大王弄法算计去了。
你且放心,与我们浆浆衣服,晒晒关文,取草料喂着白马,等我弟兄寻着那厮救出师父,索性剪草除根,替你一庄人除了后患庶几永永得安生也。”
陈老闻言,满心欢喜,即命安排斋供。
兄弟三人,饱餐一顿。
将马匹、行囊,交与陈家看守。
各整兵器,径赴道边寻师擒怪。
正是:
误踏层冰伤本性,大丹脱漏怎周全?
毕竟不知怎么救得唐僧,
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