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游记

吴承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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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
西游记 by 吴承恩

2018-5-27 06:02

第十回 二将军宫门镇鬼 唐太宗地府还魂
  却说太宗与魏征在便殿对弈,
  一递一着摆开阵势。
  正合《烂柯经》云:
  博弈之道,贵乎严谨。
  高者在腹,下者在边,中者在角,此棋家之常法。
  法曰:
  “宁输一子,不失一先。
  击左则视右,攻后则瞻前。
  有先而后,有后而先。
  两生勿断,皆活勿连。
  阔不可太疏,密不可太促。
  与其恋子以求生,不若弃之而取胜;与其无事而独行,不若固之而自补。
  彼众我寡,先谋其生;我众彼寡,务张其势。
  善胜者不争,善阵者不战;善战者不败,善败者不乱。
  夫棋始以正合,终以奇胜。
  凡敌无事而自补者,有侵绝之意;弃小而不救者,有图大之心;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;不思而应者,取败之道。
  《诗》云:
  ‘惴惴小心,如临于谷。
  ’此之谓也。”
  诗曰:
  棋盘为地子为天,色按阴阳造化全。
  下到玄微通变处,笑夸当日烂柯仙。
  君臣两个对弈此棋,正下到午时三刻,一盘残局未终,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。
  太宗笑曰:
  “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,
  创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觉盹睡。”
  太宗任他睡着,更不呼唤。
  不多时,魏征醒来,
  俯伏在地道:
  “臣该万死!臣该万死!却才晕困,
  不知所为
  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!”太宗道:
  “卿有何慢罪?且起来,
  拂退残棋与卿从新更着。”
  魏征谢了恩,却才拈子在手,只听得朝门外大呼小叫。
  原来是秦叔宝、徐茂功等,将着一个血淋的龙头,掷在帝前启奏道:
  “陛下,海浅河枯曾有见,
  这般异事却无闻。”
  太宗与魏征起身道:
  “此物何来?”叔宝、茂功道:
  “千步廊南,
  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,微臣不敢不奏。
  ”唐王惊问魏征:
  “此是何说?”魏征转身叩头道:
  “是臣才一梦斩的。”
  唐王闻言,
  大惊道:
  “贤卿盹睡之时,
  又不曾见动身动手又无刀剑,
  如何却斩此龙?”魏征奏道:
  “主公,
  臣的身在君前
  梦离陛下:
  身在君前对残局,
  合眼朦胧;梦离陛下乘瑞云出神抖搜。
  那条龙,在剐龙台上,被天兵将绑缚其中。
  是臣道:
  ‘你犯天条,合当死罪。
  我奉天命,斩汝残生。
  ’龙闻哀苦,臣抖精神。
  龙闻哀苦,伏爪收鳞甘受死;臣抖精神,撩衣进步举霜锋。
  一声刀过处,龙头因此落虚空。”
  太宗闻言,心中悲喜不一。
  喜者:
  夸奖魏征好臣,朝中有此豪杰,
  愁甚江山不稳?悲者:
  谓梦中曾许救龙,
  不期竟致遭诛。
  只得强打精神,传旨着叔宝将龙头悬挂市曹,
  晓谕长安黎庶。
  一壁厢赏了魏征,众官散讫。
  当晚回宫,
  心中只是忧闷:
  想那梦中之龙,
  哭啼啼哀告求生岂知无常,难免此患。
  思念多时,渐觉神魂倦怠,身体不安。
  当夜二更时分,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声,太宗愈加惊恐。
  正朦胧睡间,又见那泾河龙王,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,高叫:
  “唐太宗!还我命来还我命来,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,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?你出来你出来,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!”他扯住太宗再三嚷闹不放。
  太宗箝口难言,只挣得汗流遍体。
  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,只见正南上香云缭绕,
  彩雾飘有一个女真人上前,将杨柳枝用手一摆,那没头的龙悲悲啼啼,径往西北而去。
  原来这是观音菩萨,领佛旨,上东土,寻取经人,此住长安城都土地庙里夜闻鬼泣神号,特来喝退业龙,救脱皇帝。
  那龙径到阴司地狱具告不题。
  却说太宗苏醒回来,只叫“有鬼!有鬼!”慌得那三宫皇后,六院嫔妃与近侍太监,战兢兢,一夜无眠。
  不觉五更三点,那满朝文武多官,都在朝门外候朝。
  等到天明,犹不见临朝,唬得一个个惊惧踌躇。
  及日上三竿,
  方有旨意出来道:
  “朕心不快,
  众官免朝。”
  不觉倏五七日,众官忧惶,都正要撞门见驾问安,只见太后有旨召医官入宫用药。
  众人在朝门等候讨信。
  少时,医官出来,众问何疾。
  医官道:
  “皇上脉气不正,虚而又数,狂言见鬼;又诊得十动一代,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。”
  众官闻言,大惊失色。
  正怆惶间,又听得太后有旨宣徐茂功、护国公、尉迟公见驾。
  三公奉旨,急入到分宫楼下。
  拜毕,
  太宗正色强言道:
  “贤卿,寡人十九岁领兵,
  南征北伐东挡西除,苦历数载,更不曾见半点邪祟,今日却反见鬼!”尉迟公道:
  “创立江山
  杀人无数
  何怕鬼乎?”太宗道:
  “卿是不信。
  朕这寝宫门外,入夜就抛砖弄瓦,鬼魅呼号,
  着然难处。
  白日犹可,昏夜难禁。”
  叔宝道:
  “陛下宽心,今晚臣与敬德把守宫门,
  看有甚么鬼祟。”
  太宗准奏。
  茂功谢恩而出。
  当日天晚,各取披挂,他两个介胄整齐,执金瓜钺斧,在宫门外把守。
  好将军!他看他怎生打扮:
  头戴金盔光烁烁,
  身披铠甲龙鳞。
  护心宝镜幌祥云,狮蛮收紧扣,绣带彩霞新。
  这一个凤眼朝天星斗怕,那一个环睛映电月光浮。
  他本是英雄豪杰旧勋臣,只落得千年称户尉,
  万古作门神。
  二将军侍立门旁,一夜天晚,更不曾见一点邪祟。
  是夜,太宗在宫,安寝无事,晓来宣二将军。
  重重赏道:
  “朕自得疾,数日不能得睡,
  今夜仗二将军威势甚安。
  卿且请出安息安息,待晚间再一护卫。”
  二将谢恩而出。
  遂此二三夜把守俱安。
  只是御膳减损,病转觉重。
  太宗又不忍二将辛苦,又宣叔宝、敬德与杜、房诸公入宫。
  吩咐道:
  “这两日朕虽得安,却只难为秦、胡二将军彻夜辛苦。
  朕欲召巧手丹青,传二将军真容,贴于门上,
  免得劳他如何?”众臣即依旨,选两个会写真的,着胡、秦二公依前披挂,照样画了,贴在门上。
  夜间也即无事。
  如此二三日,又听得后宰门,乒乓乒乓,
  砖瓦乱响
  晓来急宣众臣曰:
  “连日前门幸喜无事,
  今夜后门又响
  却不又惊杀寡人也!”茂功进前奏道:
  “前门不安,
  是敬德、叔宝护卫;后门不安该着魏征护卫。”
  太宗准奏。
  又宣魏征今夜把守后门。
  征领旨,当夜结束整齐,提着那诛龙的宝剑,
  侍立在后宰门前
  真个的好英雄也!他怎生打扮:
  熟绢青巾抹额,
  锦袍玉带垂腰。
  兜风氅袖采霜飘,压赛垒荼神貌。
  脚踏乌靴坐折,手持利刃凶骁。
  圆睁两眼四边瞧,那个邪神敢到?
  一夜通明,
  也无鬼魅。
  虽是前后门无事,只是身体渐重。
  一日,太后又传旨,召众臣商议殡殓后事。
  太宗又宣徐茂功,吩咐国家大事,叮嘱仿刘蜀主托孤之意。
  言毕,沐浴更衣,待时而已。
  旁闪魏征,手扯龙衣,
  奏道:
  “陛下宽心,
  臣有一事管保陛下长生。
  ”太宗道:
  “病势已入膏肓,命将危矣,
  如何保得?”征云:
  “臣有书一封进与陛下,
  捎去到冥司付酆都判官崔。”
  太宗道:
  “崔是谁?”征云:
  “崔乃是太上先皇帝驾前之臣,
  先受磁州令后升礼部侍郎。
  在日与臣八拜为交,相知甚厚。
  他如今已死,现在阴司做掌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,梦中常与臣相会。
  此去若将此书付与他,他念微臣薄分,必然放陛下回来。
  管教魂魄还阳世,定取龙颜转帝都。”
  太宗闻言,接在手中,笼入袖里,遂瞑目而亡。
  那三宫六院、皇后嫔妃、侍长储君及两班文武,俱举哀戴孝;又在白虎殿上停着梓宫不题。
  却说太宗渺渺茫茫,魂灵径出五凤楼前,
  只见那御林军马请大驾出朝采猎。
  太宗欣然从之,缥渺而去。
  行多时,人马俱无。
  独自个散步荒郊草野之间。
  正惊惶难寻道路,只见那一边,
  有一人高声大叫道:
  “大唐皇帝,
  往这里来!往这里来!”太宗闻言抬头观看,
  只见那人:
  头顶乌纱腰围犀角。
  头顶乌纱飘软带,腰围犀角显金厢。
  手擎牙笏凝祥霭,身着罗袍隐瑞光。
  脚踏一双粉底靴,登云促雾;怀揣一本生死簿,注定存亡。
  鬓发蓬松飘耳上,胡须飞舞绕腮旁。
  昔日曾为唐国相,如今掌案侍阎王。
  太宗行到那边,只见他跪拜路旁,口称“陛下,赦臣失远迎之罪!”太宗问曰:
  “你是何人?因甚事前来接拜?”那人道:
  “微臣半月前
  在森罗殿上见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反诛之故,
  第一殿秦广大王即差鬼使催请陛下要三曹对案。
  臣已知之,故来此间候接。
  不期今日来迟,望乞恕罪,恕罪。”
  太宗道:
  “你姓甚名谁?是何官职?”那人道:
  “微臣存日,
  在阳曹侍先君驾前为磁州令,后拜礼部侍郎,
  姓崔名。
  今在阴司,得受酆都掌案判官。”
  太宗大喜,
  近前来御手忙搀道:
  “先生远劳。
  朕驾前魏征,有书一封,正寄与先生,却好相遇。”
  判官谢恩,问书在何处。
  太宗即向袖中取出递与崔。
  拜接了,拆封而看。
  其书曰:
  辱爱弟魏征,
  顿首书拜大都案契兄崔老先生台下:
  忆昔交游,
  音容如在倏尔数载,不闻清教。
  常只是遇节令设蔬品奉祭,未卜享否?又承不弃,梦中临示始知我兄长大人高迁。
  奈何阴阳两隔,天各一方,不能面觌。
  今因我太宗文皇帝倏然而故,料是对案三曹,
  必然得与兄长相会。
  万祈俯念生日交情,方便一二,放我陛下回阳,殊为爱也。
  容再修谢。
  不尽。
  那判官看了书,
  满心欢喜道:
  “魏人曹前日梦斩老龙一事,
  臣已早知甚是夸奖不尽。
  又蒙他早晚看顾臣的子孙,今日既有书来,陛下宽心,微臣管送陛下还阳重登玉阙。”
  太宗称谢了。
  二人正说间,只见那边有一对青衣童子,
  执幢幡宝盖
  高叫道:
  “阎王有请,有请。”
  太宗遂与崔判官并二童子举步前进。
  忽见一座城,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,上写着“幽冥地府鬼门关”七个大金字。
  那青衣将幢幡摇动,引太宗径入城中,顺街而走。
  只见那街旁边有先主李渊,先兄建成,故弟元吉,上前道:
  “世民来了!世民来了!”那建成、元吉就来揪打索命。
  太宗躲闪不及,被他扯住。
  幸有崔判官唤一青面獠牙鬼使,喝退了建成、元吉,太宗方得脱身而去。
  行不数里,见一座碧瓦楼台,真个壮丽。
  但见:
  飘飘万叠彩霞堆,隐隐千条红雾观。
  耿耿檐飞怪兽头,辉辉瓦叠鸳鸯片。
  门钻几路赤金钉,槛设一横白玉段。
  窗牖近光放晓烟,帘栊幌亮穿红电。
  楼台高耸接青霄,廊庑平排连宝院。
  兽鼎香云袭御衣,绛纱灯火明宫扇。
  左边猛烈摆牛头,右下峥嵘罗马面。
  接亡送鬼转金牌,引魄招魂垂素练。
  唤作阴司总会门,下方阎老森罗殿。
  太宗正在外面观看,只见那壁厢环叮当,仙香奇异,外有两对提烛后面却是十代阎王降阶而至。
  是那十代阎君:
  秦广王、初江王、宋帝王、仵官王、阎罗王、平等王、泰山王、都市王、卞城王、转轮王。
  十王出在森罗宝殿,控背躬身,迎迓太宗。
  太宗谦下,不敢前行。
  十王道:
  “陛下是阳间人王,我等是阴间鬼王,
  分所当然
  何须过让?”太宗道:
  “朕得罪麾下,
  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?”逊之不已。
  太宗前行,径入森罗殿上,与十王礼毕,分宾主坐定。
  约有片时,
  秦广王拱手而进言曰:
  “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,
  何也?”太宗道:
  “朕曾夜梦老龙求救实是允他无事;不期他犯罪当刑,该我那人曹官魏征处斩。
  朕宣魏征在殿着棋,不知他一梦而斩。
  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,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,岂是朕之过也?”十王闻言伏礼道:
  “自那龙未生之前,
  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。
  但只是他在此折辨,定要陛下来此,三曹对案,是我等将他送入轮藏转生去了。
  今又有劳陛下降临,望乞恕我催促之罪。”
  言毕,
  命掌生死簿判官:
  “急取簿子来,
  看陛下阳寿天禄该有几何?”崔判官急转司房
  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逐一检阅。
  只见南赡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贞观一十三年。
  崔判官吃了一惊,急取浓墨大笔,将“一”字上添了两画,却将簿子呈上。
  十王从头看时,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,
  阎王惊问:
  “陛下登基多少年了?”太宗道:
  “朕即位,
  今一十三年了。
  ”阎王道:
  “陛下宽心勿虑,还有二十年阳寿。
  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,请返本还阳。”
  太宗闻言,躬身称谢。
  十阎王差崔判官、朱太尉二人,送太宗还魂。
  太宗出森罗殿,
  又起手问十王道:
  “朕宫中老少安否如何?”十王道:
  “俱安,
  但恐御妹寿似不永。”
  太宗又再拜启谢:
  “朕回阳世,无物可酬谢,
  惟答瓜果而已。
  ”十王喜曰:
  “我处颇有东瓜,西瓜、只少南瓜。”
  太宗道:
  “朕回去即送来,即送来。”
  从此遂相揖而别。
  那太尉执一首引魂,在前引路。
  崔判官随后保着太宗,径出幽司。
  太宗举目而看,不是旧路,
  问判官曰:
  “此路差矣?”判官道:
  “不差。
  阴司里是这般,有去路,无来路。
  如今送陛下自‘转轮藏’出身:
  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,
  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。”
  太宗只得随他两个,引路前来。
  径行数里,忽见一座高山,阴云垂地,黑雾迷空。
  太宗道:
  “崔先生,
  那厢是甚么山?”判官道:
  “乃幽冥背阴山。”
  太宗悚惧道:
  “朕如何去得?”判官道:
  “陛下宽心,
  有臣等引领。”
  太宗战战兢兢,相随二人,上得山岩,抬头观看。
  只见:
  形多凸凹,势更崎岖。
  峻如蜀岭,高似庐岩。
  非阳世之名山,实阴司之险地。
  荆棘丛丛藏鬼怪,石崖磷磷隐邪魔。
  耳畔不闻兽鸟噪,眼前惟见鬼妖行。
  阴风飒飒,黑雾漫漫。
  阴风飒飒,是神兵口内哨来烟;黑雾漫漫,是鬼祟暗中喷出气。
  一望高低无景色,相看左右尽猖亡。
  那里山也有,峰也有,岭也有,洞也有,涧也有;只是山不生草,峰不插天岭不行客,洞不纳云,涧不流水。
  岸前皆魍魉,岭下尽神魔。
  洞中收野鬼,涧底隐邪魂。
  山前山后,牛头马面乱喧呼;半掩半藏,饿鬼穷魂时对泣。
  催命的判官,急急忙忙传信票;追魂的太尉,
  吆吆喝喝趱公文。
  急脚子,旋风滚滚;勾司人,黑雾纷纷。
  太宗全靠着那判官保护,过了阴山。
  前进又历了许多衙门,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,
  恶怪惊心。
  太宗又道:
  “此是何处?”判官道:
  “此是阴山背后‘一十八层地狱’。”
  太宗道:
  “是那十八层?”判官道:
  “你听我说:
  吊筋狱、幽枉狱、火坑狱,
  寂寂寥寥烦烦恼恼,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,
  死后通来受罪名。
  酆都狱、拔舌狱、剥皮狱,哭哭啼啼,凄凄惨惨,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。
  磨捱狱、碓捣狱、车崩狱,皮开肉绽,抹嘴咨牙,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。
  寒冰狱、脱壳狱、抽肠狱,垢面蓬头,愁眉皱眼,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。
  油锅狱、黑暗狱、刀山狱,战战兢兢,悲悲切切,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。
  血池狱、阿鼻狱、秤杆狱,脱皮露骨,折臂断筋,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,堕落千年难解释,沉沦永世不翻身。
  一个个紧缚牢拴,绳缠索绑。
  差些赤发鬼、黑脸鬼,长枪短剑;牛头鬼、马面鬼,铁简铜锤。
  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,叫地叫天无效应。
  —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,神鬼昭彰放过谁?善恶到头终有报,只争来早与来迟。”
  太宗听说,心中惊惨。
  进前又走不多时,见一伙鬼卒,各执幢幡,
  路旁跪下道:
  “桥梁使者来接。”
  判官喝令起去,上前引着太宗,从金桥而过。
  太宗又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,桥上行几个忠孝贤良之辈,公平正大之人亦有幢幡接引;那壁厢又有一桥,寒风滚滚血浪滔滔,号泣之声不绝。
  太宗问道:
  “那座桥是何名色?”判官道:
  “陛下,
  那叫做奈河桥。
  若到阳间,切须传记。
  那桥下都是些:
  奔流浩浩之水,险峻窄窄之路。
  俨如匹练搭长江,却似火坑浮上界。
  阴气逼人寒透骨,腥风扑鼻味钻心。
  波翻浪滚,往来并没渡人船;赤脚蓬头,出入尽皆作业鬼。
  桥长数里,阔只三。
  高有百尺,深却千重。
  上无扶手栏杆,下有抢人恶怪。
  枷缠身,打上奈河险路。
  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,河内孽魂真苦恼。
  桠杈树上,挂的是青红黄紫色丝衣;壁斗崖前,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泼妇。
  铜蛇铁狗任争餐,永堕奈河无出路。
  ”
  诗曰:
  时闻鬼哭与神号,血水浑波万丈高。
  无数牛头并马面,狰狞把守奈河桥。
  正说间,那几个桥梁使者,早已回去了。
  太宗心又惊惶,点头暗叹,默默悲伤,相随着判官、太尉,早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果。
  前又到枉死城,只听哄哄人嚷,分明说“李世民来了!李世民来了!”太宗听叫,心惊胆战。
  见一伙拖腰折臂、有足无头的鬼魅,上前拦住,都叫道:
  “还我命来!还我命来!”慌得那太宗藏藏躲躲只叫“崔先生救我!崔先生救我!”判官道:
  “陛下
  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,众王子、众头目的鬼魂;尽是枉死的冤业,无收无管不得超生,又无钱钞盘缠,都是孤寒饿鬼。
  陛下得些钱钞与他,我才救得哩。”
  太宗道:
  “寡人空身到此,
  却那里得有钱钞?”判官道:
  “陛下,
  阳间有一人金银若干,在我这阴司里寄放。
  陛下可出名立一约,小判可作保,且借他一库,给散这些饿鬼方得过去。
  ”太宗问曰:
  “此人是谁?”判官道:
  “他是河南开封府人氏,
  姓相名良。
  他有十三库金银在此。
  陛下若借用过他的,到阳间还他便了。”
  太宗甚喜,情愿出名借用。
  遂立了文书与判官,借他金银一库,着太尉尽行给散。
  判官复吩咐道:
  “这些金银,汝等可均分用度,
  放你大唐爷爷过去。
  他的阳寿还早哩。
  我领了十王钧语,送他还魂,教他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,度汝等超生再休生事。”
  众鬼闻言,得了金银,俱唯唯而退。
  判官令太尉摇动引魂,领太宗出离了枉死城中,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。
  毕竟不知从那条路出身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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